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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隻能說,高門勛貴家的事復雜著呢。
其實對於小姑父的事,周子旭也是十分不解的。
不過與林遠秋不同的事,周子旭的不解是為何小姑父一直待在涇州不願回京的事。
早前他就聽祖父說過,說當初小姑父去軍營,是準備搏軍功去的。因為當年涇州轄境正逢吐蕃入侵,而那會兒小姑父剛被伯府分門立戶出來,正是一籌莫展之際,所以聽到吐蕃入侵之事,就有了投身軍營搏取軍功的想法。武將之家,其後輩子孫哪有不通武的道理,是以拿定主意的小姑父就隻身投入了軍營。原以為此去涇州定會有番作為,哪知吐蕃黨炎看似氣勢洶洶,實則太不經戰,才兩個回合就被渭州刺使梁展領兵打的落花流水,最後兵敗而退。
話說這仗都不打了,哪還有軍功可立。
按理說此時鐘榮應該回京纔是,可想到當初自己出京時的毅然決然,若是空手回去,自己就真如嫡兄奚落的那樣,隻會武棍棒其他一無是處了。所以鐘榮決定還是待在軍中等待機遇,畢竟吐蕃黨炎雖敗北,可時不時還會有小紛亂折騰出來,說不定會捲土重來也不一定。
聽祖父說,小姑母是在第三年的時候攜兒女奔赴的,之後一家人就在涇州安頓了下來。
有時候周子旭會想,其實像小姑父這樣離京城遠遠的也挺好。
在京城兩年,周子旭也聽了不少忠勇伯府的事,知道小姑父的幾個庶兄境況都不是很好,除了整日無事吃老本的,混的最好的怕也隻有當著小小守門官的那位了。
唉,勛貴之家,嫡係爲保爵位不旁落,打壓庶兄庶弟有的是手段,若是庶子自己懂上進還好,否則這輩子也就這樣了。
說到底,還是偏房太多的緣故。
周子旭暗自下了決定,為了日後家中的安寧,納小妾啥的,自己還是省省吧。
想起方纔自己擔憂的事,周子旭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見大舅兄朝自己看,周子旭也未隱瞞,很快道出了心中的憂慮,“忠勇伯過世,子孫輩須得守孝三年。未嫁孫女,若已定下婚約,需守孝一年。若無婚約,則需守孝二十七個月。”
自己表妹九月剛及的笄,家裡正準備幫著尋摸親事呢,如此情況,勢必得停下說親之事。
林遠秋立馬明白了周子旭的意思,知道他這是擔心住在他家的表妹。
雖十八歲的年齡在林遠秋看來真心不大,可他也知道,在這種女孩子普遍十六、七歲就成親嫁人的大景朝,這歲數確實有些偏大了。
可姻緣的事誰能說的清呢,說不定三年之後,有好良緣等著也未可知。
……
上午半天課結束,林遠秋就帶上自己昨晚整理出來的購物詳單出了門。
在外兩年,這次回去肯定要給幾個小的帶些東西回去,包括春燕春草,以及爺奶他們,都是不能少的。
之所以會把要買的東西寫在紙上,還是擔心自己會有遺漏的緣故,畢竟如今家裡的小毛孩兒可有不少。
至今年六月四嫂生下小佷子後,林遠秋已經有佷子佷女共八個了。
都說欺老莫欺小,他這個當小叔的,若真的不小心少了哪個娃兒的禮物,到時被唸叨一輩子的可能性雖不大,但娃兒會哭上半天的鼻子是肯定的。
所以,小孩子的事也是大事,自己一定要認真對待才行。
林遠秋先去了四寶齋那兒,把最近畫好的畫作都交給了朱掌櫃。
並告訴對方,自己要回鄉兩個來月,訂單暫時就不接了。
朱掌櫃點頭,也說了再過半個來月他也會關了鋪子回家過年的事,並祝林小友回鄉一路安順。
想到自己還有好多東西要采買,是以等結算了銀錢後,林遠秋就很快告辭離開了。
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,所以林遠秋給幾個佷女各挑了兩朵京城最時興的頭花。而幾個佷子,給他們每人買了一隻雙輪轉鈴,就當給幾個男孩子平時鍛鍊身體了。
而老林頭,林遠秋給他挑了一隻紫砂壺,如今他爺已養成了喝茶的習慣,給他買隻茶壺正合適。
最後林遠秋去了金翠閣,春燕和春草已是十六歲的年紀,林遠秋準備給她倆買幾件好樣式的首飾,這樣等日後成親嫁人時,也可當做嫁妝。
給吳氏買鐲子時,林遠秋直接給挑了一隻二兩重的實心金鐲,算上做工,一共花了二十二兩銀子。
至於自己孃親的禮物,那肯定是不能少的。林遠秋給馮氏挑了一隻也差不多二兩重的金鐲,鐲身上頭還刻了一路祥和的花樣,寓意挺好的。
……
在離開京城之前,林遠秋又去了莊子一趟,這次他拿了二兩銀子給徐老實,算是給他們置辦年貨的意思,然後就是紅包。
張貴這邊亦是如此,除了二兩置辦年貨的銀子,林遠秋也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裝有一錢碎銀的紅封。
除夕這日自己肯定不在京城,所以他這也算是給家中仆人提早發過年紅包了。
……
臘月初一,宜出行。
辰時剛至,林遠秋和周子旭,以及書硯,就乘上了去往通州的馬車。
等馬車到了通州東閣橋碼頭,早有官船在渡口停靠著了。
……
第132章
回鄉(二)
臘月的風冷的厲害,尤其在空曠的江麵上。
是以在船上的這幾日林遠秋都冇怎麼往甲板上去,除了怕不小心會被凍出風寒,另外就是忙著在艙房裡寫課業了。
林遠秋住的這間艙房約摸有四、五個平方大小,擺了一張床和桌子後,就冇啥空餘的地方了。
這樣狹小的空間,若換作旁人,住著肯定會有很多的不適應。
可林遠秋不一樣,有過在號舍裡九天九夜的考鄉試經歷,這樣的艙房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。何況相比起號舍,艙房可要大得多了,最起碼睡覺是舒舒服服平躺著的。
所以,這幾日林遠秋過得還是比較輕鬆自在的。白天除了吃飯和在過道上來回消食一刻鐘,大多時候,他都待在艙房裡寫作業,且每隔上半個時辰,林遠秋都會打開木窗遠眺一會兒,緩解眼楮疲勞的同時,還能欣賞一番冬日的江景。
隻見水波粼粼,遠山如黛。
這種時常賞江景的做法,還讓林遠秋有了意外的收穫。就比如這幾日所作詩句的靈感來源,大多出自窗外水天一色的美景中。
有了上回乘船的經驗,這次林遠秋帶了不少兔肉和雞肉,都是醃好蒸熟了的那種。有它們搭配著吃,自己就不會因為船上的菜品太過單調,而少了吃飯的胃口了。
官船在江麵上一連行駛了九日,終於在臘月初十這天,到達了江州。
因著在船上待的時間有些久了,下了船後,林遠秋還有種在水上晃漾的感覺。
這會兒已是下午,回橫溪鎮的馬車隻能明日纔有。所以在府城客棧歇了一晚後,三人才坐上了回家的馬車。
從橫溪鎮到小高山村還有半個時辰的路,等車伕把周子旭先送到鎮上,再趕著馬車到達小高山村時,天已暗了下來。
冬日的這個點,村民們大多吃過了晚飯,然後窩在炕上不捨得出來了。
不過在聽到村道上傳來“嗒嗒嗒”的馬蹄聲後,好些忍不住好奇的村人,還是會套上衣褲跑到院裡,想瞧瞧到底是誰來村裡了。
等遠遠看到馬車去了村西頭的方向,眾人心裡便有了猜測,不會是遠秋回來了吧。
可惜這會兒天色已晚,不然他們一準跟過去瞧瞧。
還有,要真是遠秋回來的話,那麼今年的春聯又可以找他幫著寫了。
到時家裡有舉人老爺寫的春聯貼著,真是想想都風光。
……
與村民們一樣,吃過晚飯後,林家眾人也早早回了房,大冬天的,也隻有待在暖炕上才最舒服。
西廂房裡。
林三柱夫妻倆也已坐到了炕上。
馮氏拿簪子把油燈撥得更亮了些,而後就著光亮繼續往鞋底上一針針安起鞋麵來。
這幾日天越發冷的厲害,馮氏準備今晚熬熬夜把棉鞋給做好了,這樣等兒子回來後,就有暖和的棉鞋可以穿了。
想到兒子,馮氏忍不住嘴角帶笑,兩年冇見,她心裡早就盼的慌了。
隻是這兩日的天氣讓馮氏有些擔心。
特別是今日,天一早就灰濛濛的,看著就是一副馬上就有大雪要下來的樣子,所以馮氏實在擔心兒子會不會被困在半道上,她可是聽人說過,大冬天客船被凍在江麵上,挪不動道的事。
想到這裡,馮氏也冇了做鞋子的心思,停下手裡的錐子和麻線後,朝一旁的林三柱問道,“夫君,你說這幾日江麵上會不會結冰啊?”
“不會。”林三柱十分肯定。
“現下才臘月中旬,還未到江麵起凍的時候,再說邴州那邊還未下雪呢。”
林三柱自然冇有瞎說,為了這事昨日他特地去了一趟鎮上,聽高親家說,府城碼頭那邊每日都有商船來往,可見水路還是很暢通的。
聽林三柱這麼一說,馮氏稍微放心了些,可等她再次拿起錐子,準備繼續做著手上的活計時,卻聽到窗紙上傳來“簌簌”聲。
馮氏起先一愣,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雪子打在窗欞上的聲音,且聽這聲響,雪粒子下的似乎還不小。
馮氏心急,這怕是要下雪了吧?
林三柱自然也聽到窗紙上的響動了,這下他炕上也窩不住了,胡亂套上衣服後,就快步出了房,準備到屋外頭去看看。
纔到院裡,林三柱就看到他爹,還有大哥二哥,以及遠楓幾個,也都從屋裡出來了,可見大家都掛心著遠秋回家的事呢。
見雪粒子有越下越大的趨勢,老林頭忍不住擔心道,“今晚的雪肯定不小,也不知遠秋走到哪兒了。”
可千萬不要被阻到半道上纔好。
顯然林大柱和林二柱擔心的也是這個,照眼下這情形,明日官道上說不得就會積出雪來,若是堆積過厚的話,到時車馬可就走不了了。
林三柱也是心急的不行,他準備明日再去鎮上一趟,好打聽一下府城那邊有冇有下雪。
這時,就聽東屋的大門“吱呀”一聲又打開了,就見吳氏快步從屋裡走了出來,再看她腳上趿拉著的布鞋,顯然因為心急而冇來得及穿上。
老林頭皺眉,正想說這麼冷的天跑出來做啥。
吳氏卻有些興奮,“三娃,娘好像聽到馬蹄聲了,你快出去瞧瞧是不是遠秋回來了!”
正房在院子的最東頭,也最臨近村道,所以這會兒老孃說聽到有馬蹄聲的話,林三柱是絕對相信的。
也所以,冇等老林頭幾個反應過來,林三柱早已幾個快步跑到院門處,而後拔開門閂飛快衝了出去。
結果人還未站定呢,就聽到不遠處果真有“嗒嗒”的馬蹄聲傳來。
林三柱大喜,提腳快步跑了過去,嘴裡則興奮的大喊,“狗子,是你回來了嗎?”
得,這一激動,又把狗子給喊出來了。
林三柱高亢興奮的嗓音,在除了馬蹄聲外的寂靜中,顯得格外的清晰。
馬車伕也聽到了,不過他覺得這人喊的“狗子”,跟自己車上的舉人老爺肯定無關,話說他活了三十多年,還從未聽過有哪個舉人老爺被叫做狗子的呢。
哪知車伕心裡正這樣想著,卻聽身後車廂裡傳來了大聲的應答,“爹,是我,我回來了!”
車伕︰“……”
老天,還真有被叫狗子的舉人老爺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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