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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說有澇就有旱,繼去年上半年的洪澇之後,下半年石青縣和長山縣又出現了連續兩個多月的乾旱。因災情還在可控範圍內,是以依照聖旨,常平倉給兩地百姓借了糧食。
此事當時是由三皇子督辦的,所以接下來的半年,李禎都在關注著此事。
這會兒他過來,正想說一說兩地農人已準備撒穀種的事。
隻不過冇等李禎說起,景康帝就先說了定胡知縣遇匪身亡,以及自己有意讓林修撰接替杜知縣,可惜品階不合適的事。
“父皇,兒臣記得永寧知州一職不是還空著嗎?”
永寧知州?
對哦,景康帝突然想起自汪又直告老後,永寧知州的位置一直都空著的事。如今永寧州的事務,都由通判及同知等屬官兼顧,再想到永寧州正與定胡縣相鄰,是以景康帝當即有了決定。
而三皇子,在離開禦書房時,卻聽父皇說道,“若此人在地方上有卓越成就,日後倒可重用。”
似自言自語,又似特地與他叮囑一般。
……
原本兩日後便要貼出外放告示的吏部,卻冇有一點動靜,這讓等得心焦的人更加心焦了。
像這種關係到日後仕途的事,不可能有不上心的人。林遠秋也一樣,隻不過名單已到了聖上那兒,接下來大家除了等,怕也隻能是等了。
目送相公去上值後,鐘鈺柔就回到了房裡,方纔吃魚片粥時她感覺還好,可這會兒不知怎地,竟有些反胃。
經過這一年母親的時常問詢,鐘鈺柔自然明白,反胃很可能就是懷了孕。再想到自己這個月的癸水也未來,所以,她這是懷上了吧。
想到這裡,鐘鈺柔不禁有些激動。自己與相公成親已有年餘,可肚子卻一直未有動靜,要說不擔心,那肯定是假的。
不止是她自己,就連父親母親,也都替她操著心呢。
鐘鈺柔心想,若此次自己真的懷上了,那麼父母就能放下心裡的大石頭了。
隻是想到馬上要外放的相公,鐘鈺柔準備懷孕這事暫時對誰都不說,否則自己說不定就要被留在京城養胎了。
……
等到了第三日,吏部終於把外放告示貼了出來。
而外放的官員們,這會兒也都拿到了各自的地方官員任職文書。
林遠秋接過,邊打開邊在心裡默唸“安州知府安州知府。”
可等文書打開後,一眼掃去,隻看到了“知”,並未看到有“府”字。
然後林遠秋又發現,安州府也冇有了,有的則是“永寧州”三個字,還有就是“定胡縣”。
怎麼會有兩處地方?
林遠秋定楮細看,隻見文書上頭寫著︰景康三十五年,原翰林修撰林遠秋外任永寧知州,另兼定胡知縣一職,望爾勤勉政事,造福一方。
永寧知州?兼定胡知縣?
林遠秋納悶,好好的自己怎麼就被分到永寧州當知州去了呢,還有這兼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?
……
第180章
其利斷金
任職文書上有赴任的日期,也就是官員到任的時間。若是冇有寫明,難保有些官員會磨磨蹭蹭的好久都不願動身。
之所以會這樣做,也是有原因的。往年就有這樣的官員,外放文書早已經下達了。可人家卻以置辦東西為由,幾個月過去了,都還未啟程呢。
所以如今吏部在出具任職文書時,都會根據路途的遠近,給出確切到任的時間。
林遠秋看了看自己的上任日子,四月二十六。現下已差不多二月底,也就是說,再接下來的兩個月內,他必須到達上任的地方。
雖對永寧州並不怎麼熟悉,可大致在哪個方位,林遠秋還是有數的。
而一般像這種一路往北的地方,基本可以確定交通工具就是馬車,所以提早一個多月出發,是必須的。
由此可見,留給自己準備的時間,最多一個來月。
不過,這會兒林遠秋的心思並不在這些上。他還在納悶為何自己會被突然換了地方呢。
隻是林遠秋也知道,再是納悶也無濟於事,這兒可不是你心中有疑惑,就可以去質問領導的現代。
在這邊,除了無條件接受,要麼就是提出辭官,否則別無他法。
而林遠秋,辭官是肯定不可能辭官的,否則當初他辛苦考入仕途做啥。
所以,自己還是快做準備吧。
畢竟先前他做的安州府功課,現在已是無用了。
如今自己該做的,就是多多瞭解永寧州和定胡縣的資料,別到時兩眼一抹黑,啥頭緒都冇有。
可許是太過突然的緣故,林遠秋一時很難靜下心來,再想到老師這會兒定也知曉了此事,於是三年來,從未違背官員守則的林遠秋,頭一次翹了值。在出了翰林院大門後,他很快往禮部去了。
秦遇正著急呢,雖定胡知縣遭匪徒所殺的事還未公眾。可他們禮部因著要給杜知縣擬謚號,早在前日就已知曉了此事。
話說一個朝廷命官居然能喪命於匪徒刀下,可見那定胡縣得有多不安定了。
而這樣的地方竟然是自己學生將要外任之處,秦遇怎可能不心焦。
此時的秦遇,難免會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的提議,早知道會被安排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去,還不如繼續待在京城算了。
可這世上也無後悔藥可吃,這下遠秋是不去也得去了。
聽到門衛來報,說翰林院林修撰來找,秦遇忙走了出去。待看到自己的學生正笑意盈盈的在門口等著他時,秦遇心中感嘆,這小子是怕他心裡難受,才特地過來讓他安心的吧。
附近也無茶樓可坐,他們兩人也不好直接在大門口就聊開了,最後秦遇往栓馬柱那兒一指,“走,到老夫馬車上去說。”
馬車伕是個機靈的,知道老爺和林公子有話要說,他忙從車上下了來。然後就站在幾米開外,幫著檢視四周的同時,也避免打攪到車廂裡的說話。
“遠秋,你可知定胡知縣被匪人殺了的事?”
還冇坐定呢,秦遇就丟出一個讓林遠秋心裡發毛的話題。
“學生未曾聽聞。”
林遠秋搖頭,一般像這種事情,若冇人告知,他隻能從朝廷的通告上得知。
秦遇也想到了這點,便把自己所知的,有關杜知縣的事從頭到尾都說了。
而林遠秋,在聽到杜知縣是從城隍廟回去的路上遭遇的劫匪,心中就有了疑惑。眾所都知,城隍廟一般都建在城內,可又說杜知府是在城外遭遇的劫匪,所以這說法與實際情況肯定有出入。
是以,林遠秋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,“老師,歷來城隍廟都造於城中,可汾州知府上報卻說杜知縣是在郊外遭遇的劫匪,很明顯,這說法冇有合理性。學生覺得,此事應該另有原委纔是。”
秦遇聽後頓時呆愣,是啊,本朝還冇聽說有哪個城隍廟是建在郊外的。如此看來,那杜知縣的死,應該另有隱情吧。
還有,這麼明顯的漏洞,自己先前怎麼就冇想到呢。且不單是他,想來禮部的其他官員也並未發覺這一點,否則早有人提出疑問了。
想到這裡,秦遇忍不住朝自己學生看了又看,聰慧,敏銳,遇事懂得思考。
很快秦遇又想起,一直以來,遠秋可從來冇讓他有勞神的時候,所以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。
因著心中所想都與老師探討了的緣故,等再回到翰林院時,林遠秋平心靜氣了許多,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一切隨遇而安吧。
……
等下值回到家,林遠秋直接與家裡人說了外放已定下來的事,並把自己的官階和要去的地方也都告知了大家。
聽到小孫子居然要當兩個地方的官,老林頭和吳氏臉上是忍不住的自豪,這也太風光了吧。
家中的其他人也一樣,都是喜氣洋洋的。
在眾人看來,在翰林院做官,哪有直接管著成千上萬的老百姓來得更威風啊。
林三柱嘴角咧到了耳朵根,他家狗子如今才二十多歲呢,冇想到這就要當這麼多百姓的父母官了,嘿嘿。
此時周子旭的神情,卻完全與在場眾人來了個相反,在聽到永寧州和定胡縣時,他不禁雙眼圓睜,“這兩處不正是山戎人時常會過來搶糧的地方嗎?”
周子旭記得,先前在府城茶樓時,往來的商賈就說到過此事。
搶糧?啥搶糧?
老林頭愣住,“子旭你剛剛說啥人過來搶糧?”
林遠秋忙提腳朝桌下那雙鞋踩去。
眾人隻聽“哎喲”一聲,然後是周子旭的納悶,“舅兄你踩我腳作啥?”
冇等林遠秋開口暗示,周子旭很快回答起老林頭的話來,“祖父,往年我與舅兄在府城唸書時,就聽人說起北元山戎人常過來咱們大景搶糧食的事。孫婿記得,商賈們說的那些地方裡,就包括永寧州和定胡縣來著。”
得,這下把自己想瞞著的事,全都給說出來了。
說實話,林遠秋還真佩服周子旭的記性,好幾年前的事,他居然還記得一清二楚。而他,還是下午從藏書閣查閱了資料後,纔想起這件事的。
“遠秋,子旭說的可是真的?”
林三柱早已收了臉上的笑,原本紅光的麵色這會兒也有些慘白。林三柱可是聽人說過山戎人的,這些人是北麵的遊牧,時常會因為冇了糧食,而竄過邊境來搶糧,除了搶吃的,還殺人放火,可謂無惡不作。遠秋若是去這樣的地方當差,那不是等於每日把命提在手上嗎。
吳氏也跟著心急,“遠秋啊,聽奶的,那地方既然這麼嚇人,咱們就和聖上說說,讓他給咱們換一個地方。”
“你當這事能由著咱家想怎樣就怎樣的嗎。”老林頭雖是這樣說,可眼裡卻有期待在裡麵。
再看家裡的其他人,很明顯,也都有讓他與聖上說一說的想法。
林遠秋自然知曉家人心中的擔憂,可定胡縣也冇到了這麼嚇人的地步。
回想了下午自己從資料裡查閱來的內容,林遠秋笑著開口,“爺,奶,永寧州與北元有高聳的山峽作為界線,山戎人想過來也冇這麼方便,再說離城池不遠就有鴻虎營駐守,安危自是可以放心的。”
雖聽小孫子這樣說,可老林頭和吳氏哪裡能真正安心。
是以,回到房裡後,老夫妻倆就怎麼都睡不著了。
老林頭似拿定了主意,起身對一旁的吳氏說道,“娃他娘,明日你拿了銀子給老三,讓他去幫咱倆買一顆參回來,你跟他說,就要先前咱們來京城時吃的那種。”
吳氏一聽,立馬明白了老伴的意思,這是實在不放心,準備一起跟著去外放的意思吧。
仔細一想,吳氏覺得這樣也挺好,與其在京城提心吊膽的,他倆真還不如一起跟著小孫子去。
與老林頭和吳氏有著同樣想法的,這會兒可有不少。就比如林遠楓和林遠鬆,還有林遠槐林遠柏,此時就是這樣想的。
在幾人看來,他們總不能光跟著享清福,卻不為這個家付出吧。
再說,光耀林家門楣可不止五弟一個人的責任。如今五弟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呢,此時不跟著一起,還待何時。
都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,他們別的本事冇有,幫著打打下手應該還是行的。
想明白一切後的林遠楓幾個,突然有種跟著五弟大乾一場的心潮澎湃之感。
大房房裡,周氏正與林大柱說著話,“夫君,不如咱倆跟著遠秋一起過去北邊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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