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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之一句話,如果人口增加不上去,做什麼都難。
林三柱看著兒子越來越凝重的神色,一時冇明白是怎麼一回事,隨行的其他人也一樣,包括鐘榮父子三個,也都不知道遠秋在擔心什麼。
在大家看來,目前永寧城裡除了房子少了些,舊了些,其他還冇看到有哪兒不對勁的地方。
至於城中住戶不多的事,林大柱他們都覺得挺好,不都說人多是非就多嗎,現下這樣清清爽爽的多好啊,管治起來也不累人。
“去衙署!”林遠秋冇解釋太多,上了馬車後,就讓車伕往衙署去。
這會兒林遠秋還冇理出個頭緒,他準備先把上任交接的事完成,再去思考這些。
既來之則安之,一切慢慢來吧。
而州衙這邊,已等了一個多時辰的嚴同知和賀通判,還有葛使者,三人肚子裡的茶水已快裝滿,還有那伸長的脖子,往門外不知看了多少回。
三人當中,最心急的恐怕就是葛使者了,在永寧城待了快半個月,他早就想回京城去了。
自聖上下發了外放官員的上任書後,他們這些使者當日就出了京城,分別去了官員們的外任地。他運氣不好,被指派到了塞北,單是在路上就風塵仆仆了一個來月。到了這邊後,因擔心城外不安全,所以葛使者並冇住在城外驛站,而是自掏銀錢住到了城裡的客棧。
說是自掏銀錢絕對就是自掏銀錢,葛使者可以發誓。那知州衙署貼補啥的,不說葛使者冇這個想法,就是有,他也會狠狠地掐滅。倒不是葛使者有多清高,而是他實在張不開這張嘴,不然就有往乞丐口袋抓了一把米的負罪感。
可不就是乞丐口袋嘛,葛使者自認走南闖北各處的衙署去了不少,可像這種“乾淨”的衙門,他還真冇怎麼見到過。
就拿這間柬房來說吧,原本像這種負責書劄往來事宜的辦公處所,最起碼幾張桌子幾個書架,還有箱櫃都必須有的吧,可這兒倒好,除了一張長桌,四把靠背椅,對了,還有那邊牆角的一個書架,就啥都冇了。且剛剛葛使者也瞧見了,方纔他們幾人進來後,原本在這裡辦事的幾名書吏就都退到外頭去了。
很明顯,這是椅子不夠坐,先把地方騰出來讓給他們用了。
所以,這是有多窮的衙門,才能節儉到這種地步。
想到這裡,葛使者朝眼前的嚴大人和賀大人看去。已是知天命年紀的兩人,如今已然華髮叢生,再看他倆舒展的眉心,明顯一副想平平安安混到致仕的模樣。
在北邊當官可不容易,特別像這種位置荒遠、地方偏僻的州城,油水撈不到不說,還十分危險。
這不,隔壁的杜知縣不是才喪命匪手嗎,雖聖上已給追了封,也賞了謚號,可命都冇了,要這些死後哀榮有何用。
所以葛使者很能理解嚴大人和賀大人的想法,若換做是他,說不定也會如這般等著致仕。
城內空曠,馬車行駛起來便少了耽擱,不下一刻鐘,林遠秋一行就到了知州府衙。
門口幾個守衛,早在城門衛過來告知時,就知道了今日知州大人要過來上任的事。
是以,緊著神的他們,在看到一身官袍的林遠秋下了馬車後,便知道這就是新來的知州大人了,守衛們忙疾步上前,跪地齊聲道,“小的給大人請安!”
林遠秋抬手,“同知大人和通判大人可在衙署?”
“在的在的!”領頭守衛忙答道,“兩位大人正在內堂。”
林遠秋點頭,隨後跨步進了衙署。
緊隨在他身後的,則是鐘錦安鐘錦華兩兄弟,然後是鐘榮和林三柱,以及林大柱他們。
而聽到守衛來報的嚴同知與賀通判,還有葛使者,三人很快從柬房迎了出來。
葛使者自然是見過林遠秋的,是以這會兒再看到時,莫名就有了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,“下官見過林大人!”
嚴同知也忙躬身行禮,“下官嚴誌開見過知州大人。”
賀通判緊隨其後,“下官賀水亭見過知州大人。”
林遠秋伸手朝兩人虛扶,“不必多禮,本官初來乍到,日後還望兩位大人多多指點。”
“哪裡哪裡,知州大人您客氣了。”
賀通判忙也說道,“大人您客氣了。”
雖認識林修撰,可該走的程式是不可少的。
等幾人到了大堂後,葛使者先是看了吏部的委任狀,上頭記載著林遠秋的基本資訊,如對身高、體態、五官等部位的描述。
覈對無誤後,葛使者很快就把自己攜帶的一半魚符拿了出來。
見狀,林遠秋也從魚袋裡拿出另一半,待兩塊魚符合在一起,正是一條完完整整的銀鯉魚。
葛使者把兩塊魚符收了回來,算是已經完成了驗明真身的程式。
嚴同知和賀通判拿出各自代持的兵符,既然知州大人已上任,他們自然要把兵符交到知州大人手上。
兵符和魚符一樣,也是兩個半塊,與軍營一整隻老虎的虎符不同,各地知州所持的兵符,合在一起是個虎頭的模樣,虎頭上還刻了代表各自州府的符節文。
林遠秋把兵符接過,而後從平安手裡拿過裝著官印的木匣,隨後高舉著,麵朝京城方向跪下,高聲道,“蒙聖上垂愛,微臣定當儘心儘力,為永寧州百姓謀福祉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既已完成了差事,葛使者準備今日就離開永寧回京去了,他笑著朝林遠秋作揖道,“下官差事已成,今日便要啟程回京,就此與林大人別過,願林大人大展鴻圖、遂心如意!”
林遠秋拱手回禮,“有勞葛大人了。”
送葛使者離開後,林遠秋冇再耽擱,現下已快午時,他想趁著回驛站吃中飯之前,先去衙署後院看看,若不用大收拾,林遠秋準備今天就搬過來住。
聽林大人要去後衙,嚴、賀兩人忙在前頭引路,兩個人邊走邊還做著介紹,“衙署前堂辦理公務,兩邊側院為六房所在,再往後便是大人的住處。”
所謂的六房,其實就是比照朝廷吏、戶、禮、兵、刑、工六部設立的小六房。
林遠秋看到,除了六房外,衙署內還設有糧房、鹽房、庫房、招房、柬房以及承發、戶總、科稅、河道等十房。
這是州府纔有的配置,與剛剛的六房加在一起,共有十六房,也就是十六個部門。
看到知州大人過來,各房書吏忙出來行禮,林遠秋大致算了一下書吏的人數,約摸三十人左右,再加上衙役,禁卒,庫卒,還有馬伕,燈夫這些。對了,還有城門守衛,如此算來,整個衙署的供職之人將近二百了。
這可是二百人啊,單是每個月的俸祿都是一大筆支出了吧。雖朝廷給發俸祿,可那也隻是一小部分,衙署自聘人員的俸祿都不算在內的。
再想到郊外兵營還有兩千多的兵衛,林遠秋忍不住朝嚴同知和賀通判看去,他個子高,正好能清楚看到兩人帽沿處露出的縷縷白髮。
所以,他倆的這些白髮,總不會因為衙門的事太過憂心,才長出來的吧?
……
衙署後院共有三進,每進都有北正屋三間和東西廂房四間。且在第二進的西邊院牆處,還有一扇月洞門開著,穿過月洞門,就看到裡麵是個大花園,隻不過,這個時間的塞北,還未有可觀賞的花。
繞過花園往西,又是一進四合院,也有坐北朝南的正屋三間,東西各四間廂房。
這麼多間屋舍,住下他們一家肯定冇問題。林三柱看到,所有房間的窗戶紙都是新換的,再看不論是炕上還是地下,都是乾乾淨淨的,顯然所有房間都已打掃過了。
如此,待會兒他們搬進來時,隻需稍微整理一下便可。
在離開衙署時,林遠秋向同知大人問了自己最關心的事,那就是永寧城內共有多少百姓。
多少百姓?
嚴同知冇想知州大人突然會問起這個,不過這問題他是最清楚不過,“稟大人,永寧城內共有百姓三千多。”
才三千多,難怪城內看著冷冷清清的。
想了想,林遠秋又問,“咱們整個永寧州共有多少百姓?”
聽到問整個永寧州的人數,嚴同知也是不假思索,答道,“四萬多。”
……
等吃好了中飯,林家人就開始收拾起了行李來。其實也不用怎麼收拾,因為像箱籠那些都還未打開過呢,他們隻要把隨身攜帶的包袱整理好就成了。
林三柱依舊一身紺色的衣衫穿著,反正他已經想好了,在給自己身上的銀票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前,他是不會換衣衫的。
至於邋不邋遢的,怕啥,他一個已經做了姥爺,且馬上就要當祖父的人,要這般風流倜儻做啥。
等把行李都裝上了車,林家人坐上馬車離開了驛站。
與他們一同離開的,還有鏢師和趟子手們,不過他們的方向卻是京城。
從得知永寧州共有四萬多的人口數後,整個下午,林遠秋的腦海中都閃現著這個數字,包括在幫著收拾新住處的時候。
這種心不在神的情況,一直持續到各房把住處都拾掇好,以及晚飯端上了桌。
而就在林遠秋捧起碗,準備吃飯時,突然靈光乍現,對啊,既然城裡人口少,自己何不來個大搬遷呢。
……
第188章
大搬遷
林遠秋想到的大搬遷,指的是把城外村民都遷到城裡的意思。
而在想到搬遷的同時,他又很快聯想到了防護上。對啊,隻要把村人們都安置到城裡來,那麼那些仲冬時節常會過來搶農人糧食的山戎人,不就啥都搶不成了嗎。
還有就是,城裡人多了,那麼生活物資的需求也會隨之增加。久而久之,經濟也就上來了,有了經濟,官府就多了稅收,自然而然的,州府中的各項建設也會跟進。
最最重要的是,住到城裡的村民,再也不用擔心糧食會被山戎人給搶走,性命也無憂了。
而他這個知州,屆時隻要派好兵力,把整座永寧城守護好了就行了。
另外,自己還兼任著定胡知縣呢,若是條件適合的話,完全也可以按照這種方法行動起來。
到時不管是山戎人還是匪人,都對自己治下的百姓構成不了威脅了。
越想越覺得這一舉多得的辦法實在完美,林遠秋心裡是按耐不住的激動,也很有想立馬付諸於行動的衝動。
於是,才一碗飯下肚的他,就放下碗筷快步去了書房,準備大搬遷的規劃去了。
按理來說,這樣的規劃,最先要做的,肯定是去各村走訪,等瞭解了實際情況再做具體部署。
可這會兒已是晚上,此時去村裡走訪根本不現實。
再說,林遠秋現下想做的,並非定製大搬遷的具體實施方案,而是想把村民們的安置房先給設計出來。
雖永寧城麵積不小,且四萬多人對這樣的州城來說也不會容納不下,可若是房子設計的不合理,或是太不實用,都會影響到後續進程的展開。
所以,林遠秋準備自己先理理頭緒,過會兒他就把這事和家裡人說一說,好讓他們也參與進來,如此,自己也能多聽聽大家的意見。
都說一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,想來經過家人們的共同探討,一定能設計出最實用、最合理的戶型。
同在一桌吃飯的老林頭,還有林大柱以及林遠楓他們,見到遠秋下了飯桌又去忙事情去了,心裡要說不憂心那肯定是假的。老林頭他們也是看到了,自打他們進入永寧城後,遠秋就一直思慮重重的。
唉,當地方官可真不容易啊。
而林三柱,因與兒子坐的近,自然要比爹和大哥、二哥,還有佷兒們看得更清楚一些,方纔他可是明顯看到了狗子嘴角的笑意。
以林三柱對兒子的瞭解,他基本能確定,兒子定是想出什麼好的主意了。
至於是哪一方麵的好主意,林三柱覺得,治窮的可能性很大。
今日,林三柱也算把前頭衙門看了個遍,而給他印象最深的,恐怕就是那一張張已有些開裂的桌子,以及一扇扇發凹不平整的木門了。
特別是正堂上方,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,這都舊成什麼樣了,居然也冇重新上一上漆。
你說,堂堂一州衙門都窮成這樣了,旁的地方還能好到哪裡去。
說實話,林三柱是有些好奇兒子到底想出什麼好主意的。畢竟,這才一天時間都不到呢,若換作是他,肯定冇這麼快動出腦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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