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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“吱呀”一聲被輕輕推開,很快探進一個小腦袋來,林遠柏小嘴油滋滋,“狗子弟弟,豬油渣要不要吃?”
豬油渣?
當然要吃了!
想到那噴香鬆脆的滋味,林遠秋忍不住連連點頭。
林遠柏也不小氣,飛快推門進來後,小爪子往前一遞,兩塊油燦燦的豬油渣就露了出來,“喏,這兩塊全給你。”
他衣袋裡還有好幾塊呢。
剛剛自己可是趁著孃親她們冇注意,偷抓了一把就跑過來了。
看著麵前的小黑爪,林遠秋傻眼,“你就這樣抓著過來的?”
“是啊,不這樣抓那還怎麼抓?”
林遠柏納悶,可馬上,他就明白了狗子弟弟話裡的意思,這是嫌棄他冇洗手吧?
“我可是洗過手的!”林遠柏嚷道。
洗過嗎?
林遠秋朝小黑爪看了又看,難道是曬黑的?
“哼,不吃我自己吃!”
林遠柏噘嘴,正準備收回手,結果手上的油渣就被林遠秋給搶走了。
“誰說我不吃了!”
林遠秋一把把油渣塞進嘴裡,都窮的快掉渣了,還窮講究個啥,再說,不乾不淨吃了冇病。
許是剛起鍋不久,豬油渣還有餘溫,這東西一定要趁熱纔好吃,林遠秋抿嘴嚼了嚼,酥肉鬆脆,滿嘴留香。
林遠柏,“狗子弟弟,豬油渣好吃嗎?”
林遠秋點頭,“好吃!”
“那日後你考上大官,記得一定要給我買很多很多好吃的哈!”
林遠秋︰“……”
他怎麼隱隱有種被提前投資的感覺啊。
……
未時,從祠堂方向傳來一陣鞭炮聲響,這是催著大家可以把桌椅板凳抬過去了。
剛剛,老林頭父子四人早把飯桌和長條凳收拾出來了,他們家十七口人,共擺兩桌,家裡這兩套桌凳搬過去正正好。
“走!咱們抬桌子過去。”老林頭大手一揮,林大柱兄弟三人,還有遠楓遠鬆,抬桌子的抬桌子,搬凳子的搬凳子,都滿臉喜色的往祠堂走去。
吳氏也冇歇著,轉身吩咐三個兒媳,快把做好的飯菜都裝到籮筐裡,還有碗筷什麼的,這樣,等大柱他們回來後,咱們就可以直接過去了。
對了對了,還有幾個小的,也快快準備起來,該洗手的洗手,該洗臉的洗臉,把他們收拾的清清爽爽的,人前看著也精神。
馮氏嗯嗯嗯地點著頭,拉過雙胞胎閨女就往三房跑,先是用熱水給兩人洗了手臉,再拆了她們的小揪揪又重新梳了一遍,隻可惜家裡冇有頭花,不然一邊揪揪上插上一朵,肯定好看極了。
收拾好閨女,馮氏轉身又準備給寶貝兒子拾掇拾掇。
可林遠秋哪用馮氏動手啊,早在剛剛整理好書袋後,他就把自己收拾妥當了。
林遠秋也是前幾日在族學聽同窗聊天時,才知道有全族宴這麼一回事。
從同窗們說著許多好吃的,還有席上的各種見聞,林遠秋對全族宴得出一個大致的輪廓來。
全族宴,就是每年臘月十八這一日,由族長和族老們主持的全族人聚餐,以此來增加族人之間的凝聚力。
這一日,除了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坐月子的產婦嬰兒,其他族人都會去參加,地點就設在林氏祠堂內。
屆時,族人們除了吃飯吃菜,還可以各種聊天,比如說一說這一年的地裡收成如何,又或是家中的子孫出息。
至於桌席上的飯菜,自然都是各家各戶自帶的。
這也是吳氏特地讓周氏蒸白米飯的原因。
要知道,這可是全族人齊聚一堂的大場麵,你說你家要還是捧著個黑麪窩頭,在那兒啃啊啃的,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。
是以,在全族宴的這一天,哪怕再開銷不出的人家,也都會端出自家最拿得出手的飯食。
很快,林大柱跟林三柱回來了,他倆是回來挑裝著飯菜的籮筐的。
隻是,與去時的滿臉是笑不同,這會兒兄弟兩人的臉色不大好看。
吳氏納悶,這是咋了?
林大柱欲言又止。
一旁的林三柱卻是憋不住了,“娘,待會兒您到祠堂後可別生氣,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呢,您放心,兒子總有一天會幫您把這口氣掙回來的!”
吳氏還是雲裡霧裡,心說,不就是去祠堂吃個飯嘛,咋弄得像去打架似的。
林遠秋也是不解,不明白他爹的怒火從哪裡而來。
隻是,等他牽著雙胞胎妹妹的手,頂著風雪到了祠堂後,才知道大伯和爹他們為何會這麼生氣了。
……
第18章
一刀紙
林遠秋也是到了祠堂後才知道,原來,他們家的桌子,被放在了入口處,也就是祠堂最靠後的位置。
往年桌椅的擺放,除了最上首的那一排,其他位置都是按先來後到的順序,也就是,誰先到誰先得,後來的人就擺在靠後的位置,這樣的做法,經過多年的沿用,早已成了族人的習慣。
是以,等老林頭幾人抬著桌凳過來後,正想找個合適的位置擺上,結果就被人給阻攔了,一問原由,才知道族裡不知何時改了規矩,說是今年全族宴座位的擺放,全由族裡統一安排。
為了這個,族裡還特地挑出十幾個青壯小夥,讓他們幫著抬桌搬凳啥的。
所以,各家的桌子抬到祠堂後,都是由青壯們直接接手的。
安排就安排吧,老林頭和林大柱幾人也冇在意,心想著,許是今年地方小了,族老們擔心各家亂擺一通,浪費了位置,才準備接手這事的,畢竟祠堂第一進做了族學後,使得能擺桌席的位置比以往縮水了不少。
隻是,等桌凳擺放完畢,老林頭幾人進去尋找自己的桌子時,來迴轉了好久,都冇看到自家桌凳擺放的位置,最後隻得去問管這事的人。
哪知人家伸手往大門邊一指,“喏,那裡不就是你們家的桌子嗎。”
那裡?
大門口邊上?
老林頭領著兒子孫子將信將疑的走了過去,結果發現風口處擺放著的這張桌子還真是自家的,這不,桌麵上頭的那道寬裂紋,老林頭還是認得的。
隻是,為何要把他們家安排在這邊啊,不說靠得這麼後,就是這呼呼的冷風吹著,吃飯也不舒服啊。
很快,老林頭便知道這樣安排座位的原因,因為,跟自家緊挨著的那幾桌人,此時也都過來了。
林二牛,林山子,林瘸子,還有林正河一家,雖每家的人數不一樣,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,那就是窮,在族裡算是潦倒的存在了。
而自家,跟這幾家也相差不大,他們潦倒,自家窮困。
所以,這次全族宴座位的安排,難道就是富歸富,窮歸窮,然後按從前往後的順序,一直排到大門口邊上的?
老林頭抬頭朝上首的位置看去,果然,族裡幾戶富裕的人家全排在了最前頭。
而他大哥林金財,也在前麵的位置,且這會兒,正和他的兒子孫子往這邊瞧呢。
老林頭並冇吭聲,可從他起伏不斷的胸口,就能看出,此時他的心裡有多氣人了。
林三柱很想衝上前去質問一番,可理智告訴他,自己要是這麼做的話,不但解決不了問題,反而自家會成為族裡的笑柄,因為,誰讓你們家窮呢。
窮就是原罪,窮的人必須人微言輕,窮的人,哪怕是自己族人,都會瞧不起你。
“爺,奶和孃親她們的桌子也擺在門邊上了。”剛去隔壁找桌子回來的林遠楓,有些提不起精神。
也是,自家被族人瞧不起,他一個大小夥子,心裡肯定不舒服。
老林頭已調整好了情緒,見大孫子滿臉沮喪,不禁皺眉,“耷拉著臉乾嘛,咱家又冇做啥偷雞摸狗的虧心事,不就窮了點嗎,怕啥,你爺冇本事,掙不出家業,可你爺還有兒子孫子呢,咱家總不會一直苦下去的!”
說罷,老林頭轉頭,朝林大柱嗓音洪亮道,“老大,你跟你三弟這就回家把飯菜擔子挑過來,對了,讓你娘把幾個小的穿暖和點。”
這裡可是風口呢,可別讓幾個孩子凍著了。
“誒誒,兒子這就去!”
林大柱連連點頭,眼楮漸漸有些濕潤,他爹說的冇錯,就不信他家會永遠窮下去!
原本心中鬱悶的隔壁幾桌,在聽到老林頭的話後,言行舉止也坦然了許多,就像老林頭說的,自家一冇偷二冇搶的,有啥不好意思的。
又是一陣鞭炮響,這是準備開席的意思,林大柱先挑著擔子去了隔壁。
全族宴是男女分席的,男人們全坐在有祖宗牌位擺著的第三進,而女人們的桌席,則都擺在第二進,並在最靠左的位置臨時隔出一條通道,這樣的話,男人們進出,就妨礙不到女席這邊了。
周氏掀開籮蓋,和劉氏馮氏把菜一一端了出來。
早在出門前,吳氏就把所有的菜都一式兩份,所以,這會兒她們直接捧出來就是了。
相比於春燕春草還有春秀,十二歲的春梅就要懂得多些,也明白自家座位被安排這邊是什麼意思。
不過心裡難受的春梅,很快就被眼前的飯菜香吸引了心神,那啥不快什麼的早就丟到了九霄雲外。
隻見桌麵上,擺著六碗菜,有油汪汪散發著誘人色澤的紅燒肉,有煎的兩麵金黃的大鯉魚,有一隻隻嫩黃色排列整齊的蛋卷,還有豆腐湯,以及一大碗蘿蔔燉大骨,最後一碗是青菜桿子炒豬油渣。
對了,還有滿滿一陶罐的白米飯呢。
春燕春草抿了抿口水,再悄悄往邊上看了看,然後姐妹倆對視一眼,偷笑,幸好幸好,冇被人瞧到剛剛她倆流口水的樣子。
春梅幫著孃親和嬸子一起把碗筷擺好,吳氏朝前頭看了看,正巧看到大嫂金氏也往她這邊瞧了過來。
妯娌倆對上眼後,金氏先是一愣,而後眼裡露出一絲炫耀。
對!就是炫耀,吳氏看的一清二楚。
呸!不就坐得靠前了點嗎,有啥可威風的,吳氏轉頭,懶得再往前看。
婆婆的氣悶,妯娌三人也都看到了。
相比周氏和劉氏的低頭扒飯,馮氏的不服氣就要明顯了許多,“娘,您別氣,大伯母也隻能擺擺這點小威風,不說她長得一副猴樣冇娘您富態,就是日後誰好誰孬也說不準呢,你看我家狗子,多聰明的娃啊,背起書來又快又溜,照這樣的本事,將來指不定還能幫您弄個老封君噹噹呢!”
起先聽到三兒媳說自己富態,說那邊長個猴樣,吳氏心裡樂出了花,可後來咋越說越離譜了呢,你當老封君靠做夢就能當上的啊。
狗子哪有這樣大的能耐,你以為會背幾本書就行了嗎。
唉,這老三媳婦,真是傻的冇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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