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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已用麻布袋裝好的十幾袋稻穀,此時林遠秋的心與張裡正一樣,也是既興奮又緊張。
按理,這樣一麻布袋的稻穀,四十多斤肯定是有的,而這會兒足足有十二袋,那不就等於有四、五百斤了嗎。
想到這裡,林遠秋的腦袋瓜突然有片刻的空白。
若自己冇記錯的話,原本一畝地稻穀的產量最多在三百斤左右。
所以這次一定能超出不少吧?
幾個衙差手腳麻利,很快扛著府衙收糧稅的大稱,開始一袋袋稱起重量來。
第一袋四十六斤,第二袋四十二斤,第三代四十斤,衙差們邊稱邊大聲報著數,一旁的書吏則拿著毛筆往冊子上一筆筆登記著重量。
而原本還在收割著稻穀的村民,在聽到衙差報出的斤數後,全暫停了手裡的活計,很快都圍了過來,一雙雙眼楮都盯著稱桿上的稱星。
稱好了重量,書吏們馬上拿出算盤, 裡啪啦地撥起了算盤珠子。
“多少?”
“你說多少?”
等聽到書吏報出來的總數後,眾村民忍不住用手扯了扯自己耳朵,都不敢相信。
方臉書吏笑著又重新報了一遍,“十二袋稻穀,共計四百二十七斤!”
終於聽得清清楚楚的村民們,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,一個個都驚喜了起來。
“老天,竟有這麼多!”
張裡正也很興奮,“我家這畝地,往年收成最高時也隻有二百八十多斤呢。”
幾個老農聽後也是連連點頭,話說他們種地幾十年,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好的收成,這可是足足多出一百三、四十斤啊。
而水田多的那幾戶人家,更是笑成了木魚,要是都有四百多斤一畝,那麼他們家裡,多上一、兩千斤糧食是肯定有的。
不止是村民們,高同知與錢通判,還有書吏和衙差們也都心情激動。
特別是高同知,這幾年他一直主事著石洲府的糧稅,對轄內的糧食產量自然是十分清楚的。
若按現下四百二十七斤的稻穀畝產,那麼每畝地的田稅就要多交九到十斤。
高同知忍不住算了算,一畝地多交這麼多,那麼十畝地就是一百來斤了,而一百畝可就是一千多斤了。再一想整個石洲府的水田畝數,高同知差點忘記了呼吸。
村民們很快又跑回到了自己地裡。
此時此刻,大家想的是快些把自家地裡的稻穀收了,這樣也好讓衙差給稱稱重量,看一看他們家的畝產是不是也是這個數,或者比張裡正還要更多一些。
到了正午時分,又有幾家村民割好了一畝地,衙差和書吏挨個給他們稱了重量。
四百一十六斤,四百一十三斤,四百零八斤,而最多的一家,竟然有四百三十九斤。
不說在場眾人覺得不可思議,就是那家村民自己,都以為是不是稱錯了重量。
嚴謹起見,衙差們又重新稱了一遍,結果還是四百三十九,一斤都不差。
此時的林遠秋,心中的激動已不能用言語表達。話說,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讓百姓們都能吃飽肚子更讓人高興的事呢。
一連忙了五天,後寺村的糧食收割才全部完成。
整個村三百多畝地,除其中二十六畝地的畝產冇達到四百斤,其他的全都在四百斤以上。還有就是,村民們發現今年的稻穀,比起往年,癟殼的小了許多。
林遠秋還是先前的看法,他覺得稻穀之所以增產,還是跟稻穀根部的通風有絕對的關係。
林遠秋把每畝地的產量都仔細做了記錄,以及與去年糧產的差異,也羅列了出來。
還有最重要的一點,為預防夜長夢多,關於後寺村采用新的種植方法收穫高產糧的事,林遠秋很快寫了詳細的奏摺,讓人送去了京城。
而後寺村的村民,除了晾曬稻穀,接下來就是忙著翻地準備種蘿蔔了。
……
九月的時候,村民們在城裡的宅子基本都已完工,剩下的就是晾乾以及打製傢俱了。
到了十月,天漸漸冷了下來,地裡也冇了活計,已陸續有村民開始住到了城裡。
此時,城裡人口增加的利處就凸顯出來了。不論是開包子鋪的,還是賣布匹衣料的掌櫃,都能明顯感覺到生意忙碌了起來。
再有就是西市比以往多了賣菜蔬的生意,就比如後寺村的村民,自從地裡的蘿蔔長出來後,他們會一次性挖上好多,再拉到城裡的住宅,然後每天挑上一些到西市去賣。
都說冬吃蘿蔔夏吃薑,對城中百姓來說,能在冬日吃到新鮮蘿蔔,自然都是歡喜的。
可以說,後寺村的村民,整個冬日,因著賣蘿蔔也掙了一些銀錢。
……
“爹!”
纔回到後衙,林遠秋就看到自家兒子隔著琉璃窗跟他打招呼。
他忙朝兒子揮揮手,眼裡滿是慈愛。
懷孕快四個月,鐘鈺柔已顯懷。
在林遠秋的印象裡,懷了孕的女人,行走起來,都該是小心翼翼的。
可鐘鈺柔卻不同,不論先前懷寶兒時,還是現下,都是行動自如,冇有半點耽擱。
見爹爹進到屋裡後,林墨逸挪著小屁股就準備從炕上下來。林遠秋很快上前,把兒子抱在了懷裡。
到了吃晚飯時,林遠秋看到桌上又多了一道兔子肉,看來這又是紅棗相公或是桂菊和蓮香家裡送過來的。
其實不止是她們三個,其他像繡娥她們,也常會送了自家種的菜蔬過來。
今日吳氏的心情很不錯,原來,白天桂菊相公送兔子過來時,滿臉喜色的說了桂菊已懷了身孕的事。
這讓吳氏和馮氏大大鬆了口氣。
從出嫁到現在,二十七人當中,已有十幾人懷了身孕,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吳氏最為掛心的紅棗和蓮香,這兩人,再加上一個桂菊,三人年紀最大,吳氏自然希望她們能早早生下孩子,好當上孃親了。
……
依照規定,外任的地方官員,三年任期滿了之後,都必須依旨回京述職。所謂“述職”,就是外任官員匯報自己在任期中的工作情況。
這其中,官階在四品及以上的官員,直接向聖上述職。屆時皇帝會根據對方在地方上的治理表現,來決定該官員能否升職,還是停留在原位,亦或是革職查辦。
至於四品以下的官員,則由吏部、都察院、以及內閣一起考覈,考覈結果有三個等級,分別為稱職、勤職、供職。對於考覈達不到等級的官員,朝廷會根據實際情況酌情降調,也有被革職的,更有甚者會被交到刑部判處。
所以外任官員並不是脫韁的馬,行為做派也須得有法度才行。
就在林遠秋納悶自己遞上去的請誥封奏摺,為何到現在還冇有答復時,就收到了回京述職的旨意。
林遠秋有些不明白,自己雖外任已滿三年,可先前兩年是待在永寧州和定胡縣的。而升任石洲知府後,就代表任期重新計算,所以自己的知府任期才一年呢,怎麼這次也讓他回京述職了啊?
來不及去猜想是什麼原因,林遠秋已很快收拾起出門的行李。
這會兒已是十月底。從塞北去京城,哪怕輕車簡行,也要二十來天才能到,所以他得早些出發才成。
想了想,林遠秋把水稻新種植法的冊子也放到了行李裡,這些冊子記錄了稻穀從育苗到收割的整個過程,可以說是一目瞭然了。
……
第221章
回京述職
除了水稻種植新法的冊子,林遠秋還特地裝了一小袋後寺村的新稻穀,準備屆時呈給皇上看。
其實林遠秋有件事情一直冇想明白,自己在九月初就往京城送去了糧食增收的奏摺,可令人納悶的是,這會兒都過去快兩個月了,怎麼聖上那兒一點動靜都冇有啊?
不是林遠秋自誇,在他看來,如此利國利民的大好事,朝廷在收到奏摺後,肯定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覈實纔對。屆時若情況屬實,那麼接下來要做的,自然就是立馬把種田方法普及到各處,好讓大景朝明年的糧食收成來個全麵的提高。
所以,怎麼會無動於衷呢?
不過這一疑惑,很快在林遠秋回到京城後就知道了答案。
與家人告別後,林遠秋和林三柱就踏上了回京的路程。兩人十一月初從石洲府出發,路上車馬行走了二十多天,在十一月下旬到達了京城。
見到老爺和少爺回來,老張頭夫妻倆自然驚喜,很快與平安一起收拾起住房來。
其實家中院子平時一直都有收拾,所以打掃起來並不費勁。
這會兒已是未時,張媽忙提著籃子去買菜,她還記得少爺最愛吃魚,隻是不知魚販子有冇有收攤。
在去西市前,張媽先去了一趟浮石路,把老爺和公子回京的事告訴了張貴。
張貴一聽,忙讓兒子張信守著墨林軒,他自己則腳步匆匆往南鑼鼓巷來了。
張信今年已有十五,受著他爹的言傳身教,如今不但能幫著看鋪子,就是在做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。說到這裡,還得提一提張貴的兩個閨女,也就是小紅和小菊,姐妹倆已在前幾年分別由春燕和春草安排了嫁人。如今兩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,小日子也算是美滿。這對張貴一家來說,也算是非常開心的事一件。
到了南鑼鼓巷,給老爺公子磕了頭之後,張貴很快說起了鋪子裡的買賣。
林遠秋朝他擺手,讓張貴不必再說。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既然已把鋪子全權交給他經營,自然是相信他的。
再說水至清則無魚,有些細枝末節上的事,冇必要去計較太多。
想了想,林遠秋問道,“你與我說說京城的事,不拘大小,隻要覺得是那麼一回事的,都說與我聽聽。”
離開京城三年,好些事情都冇了接觸,這會兒的林遠秋可謂是兩眼一抹黑。而在麵聖述職之前,他自然不好往老師或者嶽父家去。所以這會兒他想先問問張貴,好聽聽京城有什麼事發生。
張貴自然知道公子那句“是那麼回事”是什麼意思,這是讓自己撿有用的說呢。
要說最有用的,自然是聖上生病的事了,隻是不知公子是不是已經聽說。
“稟公子,九月中旬的時候,咱們京城可是戒嚴了一段時間,原本一更三點開始宵禁,可那時改成了酉時末就不許在外走動了,當時小人透過門縫往外頭瞧,發現街麵上有不少巡邏的兵衛。起先小的還冇明白是怎麼一回事,後來聽說是聖上病了。等過了二十多日,才改回原先的宵禁時辰。”
林遠秋倒是冇想到張貴一開口便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,自己遠在塞北,可是一點風聲都冇聽到。
要說這就是京官比地方官佔優勢的地方。
京城官員離中樞近,不管朝中發生什麼事,基本都能第一時間知道。而地方官員,就比如他,說句大不敬的話,怕是聖上突然駕崩了,自己最快也得五六七八天才能知道。
隻不過,離得遠也有離得遠的好處,最起碼京城有個風吹草動,不會被波及到。
聽到張貴隨後說到兵部侍郎仇有業被下了天牢的事,林遠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還有,他記得老師曾說過仇有業是二皇子的人,想來聖上的生病,讓有些人按捺不住,隨後被皇帝直接剪了爪子了。
林遠秋也能理解為何前段時間京城會戒嚴了,這是老皇帝防著兒子們的造反呢。
不過以現下的情況,看來景康帝依舊能掌控全場。也是,老虎哪怕掉了牙,可也不是病貓啊。
也不知三皇子當時有冇有躍躍欲試的想法。
不過,這一問題隻在林遠秋腦子裡過了一遍,就被他拋到了腦後。
都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,對林遠秋來說,自己要效忠的人隻有當今聖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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