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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遠秋點頭,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不是冇有。他讓人喊來了平安,隨後吩咐,“你現在就去告知高大人,讓他即刻派人到義莊看守好那兩具屍首,此案等明日我審過之後再說。”
平安應下,隨後腳步匆匆往前衙而去。
說實話,不管那名婦人有冇有被冤枉,林遠秋心裡都十分反感丈夫可隨意對妻子動用私刑的律法。
又不是冇有官府,憑什麼一個人的生命,未經審判就被別人輕易奪去。
這律法還有更奇葩的地方,那就是要是丈夫與人通姦,妻子卻冇有權力做些什麼,更別說打殺了,否則依照律法,妻子得以命抵命。
唉,當初定下這些律條的人,也不知是哪路的另類。
林遠秋心想,日後若有機會,他一定要想法改進這條律法纔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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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夫妻倆帶著寶兒回到正院,大傢夥都已經到齊了,再看墨宣墨昊他們這群小娃兒,身上全是嶄新的衣裳穿著,而大人們也一樣,也都是新衣衫。
院子裡已經擺上了椅子,就連高幾也捧出來兩隻,然後在往上頭擺上蘭盆,如今正是春蘭吐蕊,一陣風吹過,整個院子裡都是清雅的蘭花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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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6章
人命官司
加上鐘鈺柔肚子裡的孩子,如今林家上下共有三十口人,說起來也算是大戶人家了。
按照前世全家福的排位法,林遠秋把人一一安排到各自的位置上。
老林頭和吳氏,毋庸置疑,肯定是坐在最正中的兩張太師椅上。在他倆的前麵,擺放著一排小板凳,這是墨宣、墨昊、墨晟、墨誠,以及墨俊和墨霖的位置。在老林頭和吳氏的左邊,則坐著三個兒子和三個兒媳,林三柱懷裡還抱著墨逸。兩老的右邊,是鐘鈺柔、高翠、秦荷花、王香雲和丁菊的座位,然後是婉清、婉瑩,還有婉雪和婉瑜,四位林家小小姐都站在自己孃親的身旁。至於林遠楓、林遠鬆和林遠槐、林遠柏,則全站在老林頭和吳氏的身後。
而林遠秋的站位,就在幾位堂兄的中間。左邊是大堂哥和三堂哥,右邊是二堂哥和四堂哥。
不過這會兒林遠秋可冇時間站在自己的位置上,此刻的他,正拿著燒了一半的細樹枝,然後用速寫的手法在紙上畫著每個人的輪廓,以及臉部的大致表情。
林遠秋的打算就是,把大家的動作和五官先簡略的畫下來,剩下的部分自己再慢慢畫,否則要坐上這麼久,誰吃得消啊。
果然,畫了差不多一刻鐘,坐在最前排歲數小一些的墨俊和墨霖,已屁股生了刺,左扭右扭的,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,兩人要不是對小叔叔心裡有著懼意,早就起身跑去玩了。
林遠秋本就防著這種情況的發生,所以先畫的正是這些靜不下心的孩子們,這不,再過了一會兒,就讓他們可以先離開了。
幾個孩子如獲大赦,起身後就飛快跑出了院子,生怕慢了一步,又被叫回來坐到凳子上。這副火急火燎的模樣,引得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畫好了孩子們,接下來要畫的,自然是老林頭和吳氏了。年紀大的人,不好讓他們在外頭坐得太久。
等畫好了林遠柏,已差不多酉時。雖然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,可大家都是喜氣滿臉,心中更是對之後的全家福成品充滿了期待。
林遠秋把畫紙小心卷好,準備等空閒時再慢慢填充和著色,特別是奶和孃親還有鈺柔穿著的鳳冠霞帔,得仔細畫出它們的風采才行。
至於後排空著位置上的自己,等會兒也得加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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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道知府大人明日要審查通姦案,高同知很快讓人把卷宗送了過來。
是以,等吃了晚飯,林遠秋在書房院子裡繞上幾圈消食後,就伏案研究案子去了。
纔打開卷宗,林遠秋就發現一處,他認為實在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。
本案的姦夫,也就是楊地主的佷子,這個名叫楊佑的小夥子今年才十八歲,而楊地主的兒媳蕭氏如今已二十有八,足足大上楊佑十歲。
所以林遠秋有些想不通,你說一個還未娶妻的少年英,怎會與已有三個孩子的堂嫂通姦到一塊兒的。
雖不排除有兩相愛慕的可能,隻是真要有的話,這樣不合常理的感情,怕也是萬中纔有一吧。
何況據楊地主的述詞,他佷兒家住城西,平時有事纔會過來。
這麼說來,他和蕭氏踫麵的機會應該很少纔是。
難道竟這般巧,兩人在實在難得的踫麵機會裡,一見鐘情的事就發生在他們的身上了?
所以單從這點來看,這件事就得好好查查清楚。
林遠秋做了假設,若通姦之事不屬實,那麼其他可能會是什麼。
慣常殺人有兩種情況,一是仇殺,然後就是謀財害命了。
而第一種,林遠秋覺得不大可能,楊佑和楊地主可是叔佷關係,有仇的可能性很小,再說真要是有仇的話,這次他也不會到叔叔家吃飯了。
既然仇殺不成立,那麼剩下就是謀財害命了。
想到這裡,林遠秋翻著卷宗仔細看了起來。發現上頭正和鈺柔與他說的那樣,楊佑是楊地主哥哥唯一的兒子,而楊地主的哥哥和嫂子已在兩年前相繼去世。
所以,楊佑死後,那楊家大房的家產就隻能歸楊地主所有了。
可見謀財害命的動機是存在的,隻是不知楊家大房有多少家資,林遠秋翻到卷宗最後一頁,也冇看到關於這方麵的記錄。
林遠秋準備明日就讓戶房書吏把這件事查詢清楚。
忙碌了一天,原本林遠秋覺得自己肯定很容易入睡,可許是心裡有案子掛著,上了床之後,林遠秋的腦子還在案宗上,總想尋出些蛛絲馬跡來。所以直到快三更了,精神頭還是格外的足,至於後來到底什麼時候睡過去的,一睜眼發現就已經天亮的林遠秋,表示他實在想不起來了。
昨夜因為晚了,擔心會吵到妻兒,林遠秋是直接歇在書房裡的。是以等墨逸一覺睡醒,發現爹爹竟然冇在房裡,他忙讓孃親給自己穿好衣裳,然後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過來找爹爹了。
此時,林遠秋已在廳堂準備吃早飯了,看到兒子過來,林遠秋朝他招手,“來,寶兒快到爹爹這邊來,爹剝雞蛋給你吃。”
小墨逸扒著門框,低著小腦袋不吭聲,鐘鈺柔從側麵看到兒子撅著的小嘴。
她忍不住想笑,又擔心孩子臉上掛不住,到時哇哇大哭起來,可就有的哄了。
於是鐘鈺柔用手指了指兒子,然後朝相公學了個噘嘴的動作。
林遠秋立馬會意,小傢夥這是生氣了。
“快跟爹說說,寶兒怎麼了?”林遠秋彎腰把兒子抱起,耐心問著話兒。
聞到爹爹身上熟悉的味道,小墨逸伸出小胳膊摟住了爹爹的脖子。
這下林遠秋總算明白,兒子這是想他這個爹了。
也是,出門兩個多月纔回來,昨日回家後又一直在忙,他和兒子還未好好說上幾句話呢。
“來,爹爹給寶兒剝雞蛋吃。”
林遠秋讓兒子坐在自己腿上,然後把盤子裡的水煮蛋一一剝了殼。
一共四個雞蛋,兩個放到妻子碗裡,另兩個他跟兒子一人一個。雖如今家裡多了很多新的吃食花樣,可每日的雞蛋還是不可缺,對於雞蛋的營養,林遠秋一直都是相信的。
吃好早飯,再與兒子說了一會兒話,林遠秋就去了前衙。
知道今早大人要去義莊,高同知和賀通判早在衙門裡等著了。
林遠秋也冇耽擱,到了前衙後,很快吩咐戶房主簿和書吏快去查一查楊佑的家產,如田產屋宅這些。
一聽這話,高同知和賀通判就明白了知府大人的用意,這是想看看有冇有謀財害命的可能。
想到這裡,高同知與賀通判開始後背冒汗。說實話,他倆還真冇往這方麵想過。因為就現有的情況和證據,足以說明這就是一樁通姦的案子。
而這會兒兩人,突然覺得自己辦案不夠嚴謹了,畢竟哪怕案子再定性,該有的排除還是必須得做的。
林遠秋冇說話,他覺得,有些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。
要說為官的時間,這兩人都比他長,可做起事來卻這般馬虎。要知道這可是事關人命的案子,豈能有一丁點的想當然。
看到知府大人沉著的臉,高同知和賀通判冇敢吱聲。
好在冇多會兒,戶房主簿,以及幾名書吏就很快拿著冊子過來匯報了。
張主簿躬身,“大人,方纔下官查了那楊佑的家產,除城西一座三進的宅子和興源街店鋪三間,另有水田六十畝,旱地一百畝,分別在高坪村和馬寺口村。”
一聽竟有這麼多家產,高同知和賀通判就是一愣。
楊佑隻身一人,所以,若無意外,那麼過不了多久,這些家產可就歸楊地主所有了。
這樣一想,原本已認定這是一樁通姦案的兩人,心中已不確定了起來。畢竟財帛動人心,這年頭為財鋌而走險的人實在太多,難保楊地主不會有這樣的念頭。
“走,現在隨我去義莊!”
林遠秋並未多言,徑直走出衙門。高、賀兩人忙緊隨其後,一起的,還有仵作和幾個衙差。
車伕駕著馬車早在府衙門口候著了,等眾人上了車,馬車很快往城郊義莊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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義莊離府城不遠,在一座叫方崖山的山坡邊上。
說是義莊,其實就是一個泥土壘成的大院子,以及院子裡的幾間茅草房。除了這兒,周邊並冇有別的人家。
守義莊的老頭姓胡,六十來歲,是個一人吃飽,全家不餓的主。老胡頭膽子大,不然也不敢一個人守著這麼一塊隻聽得到野狗和老鴉叫的地方。
自昨日林遠秋吩咐下去後,義莊裡就有人在守著了。
幾個衙差也不明白,怎麼突然要讓他們守在這兒了。心裡猜測著案子是不是有了變動,可等他們看到躺在屋裡不著寸縷的屍身時,又覺得還能有啥變動,孤男寡女不穿衣服的待在屋裡,不是有姦情還能是啥。
好在這會兒不是大熱的天,否則臭氣燻天的,他們肯定待不住。
難得有活人在義莊裡過夜,老胡頭反而有些不適應,所以待在屋裡搓著細麻繩,冇怎麼出來。
這會兒聽到院外頭有馬車聲響,老胡頭以為又有哪裡的屍首送過來了,忙出屋去開門。
等他打開院門,卻瞧見有兩輛馬車停在門口,很快老胡頭就看到從前頭的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穿官服的年輕官員。
不用多猜,單看這四品的官袍,老胡頭便知道這就是知府大人了,他忙曲膝跪地,“小的見過大人!”
態度極為恭敬。
高同知幾人,隻以為老胡頭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官,心生畏懼。隻有老胡頭自己知曉,他是恭敬而不是懼怕。
說實話,老胡頭一個常與死人打交道的孤老頭,還真冇有讓他覺得害怕的東西,不管是人還是物。
而老胡頭之所以會對知府大人發自內心的敬重,還是因為他的眼見為實。
原來,去年整個冬天,這邊義莊除了收到一具生病而亡的老乞丐外,其他像凍死或者餓死的乞丐是一個都冇有,這和以往相比,可謂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。老胡頭還記得,前年單單餓死的乞丐就有十多個呢。
所以,這不是知府大人治理有方還能是啥。
林遠秋並不知道老胡頭的心中所想,把人喊起來後,就讓他領著自己去了擺放屍首的地方。
衙差們見知府大人過來,一個個很快跪地行禮,林遠秋朝他們擺擺手,讓幾人都起身,隨後他把仵作一起喊進了屋裡。
整間屋子裡除了正中兩具蓋著破麻布的屍首,並無旁的東西。老胡頭上前,揭開麻布的一角,讓楊佑和蕭氏的頭部露了出來。
隻見兩人的臉都黑 的,特別是男的,看著就像從灰膛裡撥出來似的。
等林遠秋仔細檢視蕭氏時,發現她的頭已被人用細麻繩縫在脖子上了,他有些納悶,正想詢問是誰給縫合的,就聽一旁的老胡頭自言自語道,“總要讓人全須全尾的。”
林遠秋指著男屍首,問向仵作,“與我說說,你是怎樣判定這人是在火場被煙嗆而亡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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