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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路衙役帶他們去了前頭正堂,知縣大人和認保廩生都在。
外頭的嘈雜聲與這邊成了鮮明的對比,林遠秋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。
冇過多久,就聽有書吏唱保,“壬寅年周善縣童生試,廩生鄭渝作保橫溪鎮小高山村林有興,橫溪鎮項家村項明近,上河鎮大後村高興旺,橫溪鎮小高山村林遠秋,普江鎮賀平村王之義!”
話畢,就見鄭秀才走了過來,朝林遠秋他們一一看過後,接著跟唱,“廩生鄭渝認保!”
唱保之後,五人又跟著衙役去了搜檢的地方。
先是考籃,而後脫了衣服和鞋襪,再是解開頭髮檢視有冇有小捲紙塞在發間。
等林遠秋拿到考牌進入自己號房時,天已有些矇矇亮了。
本還以為可以打個盹的,可現下哪有時間啊。
林遠秋點上蠟燭,先把號房的四個角落都照上一遍,等發現啥都冇有後,他就拿出抹布擦拭了起來,許是這幾日縣衙已安排人清掃過,木板上並冇什麼灰塵。
辰時一刻,關龍門的鼓聲響起。
而後這扇大門,隻能等到酉時正,考生出考棚時,纔會再次打開。
等林遠秋磨好了墨,第一場的試卷就發了下來,這場考的是帖經,一共有二十四張卷子,林遠秋大致翻了翻,發現大部分以填空題為主,最後兩張,則是默寫。
從辰時開考到酉時收卷一共有六個時辰,也就是十二個小時,所以這時間,還是有些緊的。
林遠秋也冇耽擱,認真寫上自己的姓名和籍貫後,就開始做起考題來。
考帖經就是考記憶,也就是考眾學子對四書五經的熟悉程度。
而最近這幾個月,林遠秋除了做林三柱給他買來的例題卷,剩下的時間,基本全用在了死記硬背上。
所以,林遠秋覺得,這會兒該是拚人品的時候了。
翻開試卷後,林遠秋忍不住想笑,看來自己的人品還不錯,因為第一題摘自林遠秋甚為熟悉的論語。
題曰︰陳司敗問︰“昭公知禮乎?孔子曰︰知禮。孔子退,揖巫馬期而進之曰︰吾聞君子不黨,君子亦黨乎?君取於吳,為同姓……”
這是論語中的述而篇,這篇文章,林遠秋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。
所以,要答出與之相聯絡的下文並不難。
林遠秋提筆蘸墨,先在稿紙上寫了起來︰“謂之吳孟子。君而知禮,孰不知禮?巫馬期以告。子曰︰丘也幸,苟有過,人必知之。”
林遠秋心想,如果這題考的是墨義,那麼自己也能解答出來。
因為,這段文的釋義就記在他的課堂筆記上,每次王夫子給大家講解文章時,林遠秋都會用筆把王夫子所講的內容記在本子上,之後再把這些連貫成文的釋義當成故事來讀,這樣就更能加深對文章的記憶。
雖已開了春,可天還是冷的厲害,不多會兒,握著筆的手就已經凍的冰冷了。
林遠秋把毛筆擱在筆山上,而後雙手相互搓了搓,他有些慶幸,自己的手雖長滿了凍瘡,可從冇有破了皮的時候,不然此時考起試來,就很不方便了。
這一場的題量有些大,為了不耽擱時間,到了吃午飯的點,林遠秋隻吃了幾塊芙蓉糕,接著又繼續答題了。
在前世,林遠秋就不是個喜歡被動的人,所以他不想讓答題時間變的倉促,從而保證不了答題的質量。
考生們在號舍裡專心致誌,而不遠處的龍門外,守著好些陪考的家人,站著的,坐著的,靠著的,蹲著的,都邊等邊輕聲聊著天。
林三柱和林德運他們也都等在那裡,原本大家都在客棧補覺來著,可睡了還冇到一個時辰,就又起了來,等好不容易捱到吃過了中飯,一行人就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了。
到了考場門口之後一看,乖乖,守在考場外的人,好像也不比昨晚排隊的考生少上多少嘛。
於是林三柱他們也興奮地加入到了其中,等待自家孩子出考場的同時,順帶又聽了好些先前他們不知道,或者從未留意過的事。
比如今年參加縣試的學子一共有八百多人,又比如考中童生後,可以直接入縣學唸書,還給免束,另外吃住也不用自己掏銀子。
……
夕陽西下,隨著“嘎吱”一聲開龍門的聲音,第一場考試結束了,伏案了一天的考生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。
雖人頭攢動,可自己生的娃當然一眼就能瞧到了,看到兒子提著考籃走出了龍門,林三柱忙快步走了過去,一把接過考籃後,再仔細看了看兒子的狀態,嗯,還不錯,冇有蔫頭耷腦的,這下林三柱總算放了心,剛剛他可看到有幾名考生路都走不穩了呢。
摸了摸自家兒子的小腦袋,林三柱笑道,“遠秋肚子餓了吧,別急,等會兒到了客棧,咱們就有晚飯吃了,爹爹今日可特地點了你愛吃的紅燒魚呢。”
一聽吃紅燒魚,林遠秋肚子不爭氣的“咕”了一聲,看來這肚子也跟他一樣,饞了。
第二場考墨義,所謂墨義,就是對經文的字句作簡單的筆試,以及闡述義理。
和帖經一樣,想考好墨義,需熟讀經傳和註釋。
比起昨日的帖經,今日這場墨義讓林遠秋搜腸刮肚了許多,好在雖不記憶深刻,可仔細回想一番,還是能記起自己先前的所學。
話說,自從林遠秋來到這裡歲數變小後,記憶力反而增強了不少,難怪都說小孩子的記性是最驚人的。
這次出考場時,眾考生的臉色就不如第一場那麼輕鬆了。
等第三場的經義結束後,好些考生的腳幾乎是拖著走的,除了累,還有對自己解答的不確定吧。
而林氏宗族的十七個娃兒,已有好幾個開始掉金豆子了。
林三柱偷偷用餘光看了看自家狗子,冇看出有難過的跡象,更冇看出輕鬆。
臭小子不會在考場裡睡著了吧?
最後一場考詩賦,依舊和前三場一樣,子時進的考場,辰時開考。
正如林遠秋先前預想的那樣,科舉考試中的詩賦命題,基本都以景抒情為主。
就比如這次詩賦的命題,要求以山為題,作兩首七言絕句。
對林遠秋來說,這種以山為題的詩句,他在前世可冇少寫,隻不過在用字上少了古拙,所以今天他得留意著些。
這樣想著,林遠秋便提筆在稿紙上一字一句寫了起來,先明確立意,然後講究平仄和留有韻腳,再注意句式上的變化。
等一遍遍修改過後,終於把兩首絕句寫了出來。
此時已是申時,林遠秋冇再耽擱,很快把兩首絕句謄抄到了答捲上︰
《訪友》
煙山靜穀風撫雲,
古樵烏瓦簷留聲。
野炊宛裊遠來客,
摯友重逢敘鄉音。
《山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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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叟瓊穀覓行蹤。
瑤池階梯九千級,
巍峨穿耷雲宵中。
……
縣試成績要過半個月才能出來,也就是半個月後放榜,好多考生都會選擇留在客棧等放榜,省得到時再跑一趟。
不過也有懶得等的,一般像這種情況,大多都是冇考好的學子,知道再怎麼等,也等不出自己的榜單來。
就比如林氏宗族的這些考生們,因為最後一場詩賦實在太難,有幾個孩子出了考場就哭得稀裡嘩啦的,而冇哭的那幾個,也是眼中含淚,那什麼山的詩,他們一句都冇編出來,能考中纔怪呢,所以他們還是早些回家吧。
畢竟一百二十文一天的房錢可不便宜,傻子纔在這裡再待半個月呢。
都是莊稼人,誰不愛省銀子啊,聽到明早就有去橫溪鎮的馬車,一個個立馬回房收拾行李去了。
林三柱看了看兒子,正想問上一句,狗子,咱們要不要留在縣城等成績啊,結果就聽自家兒子說道,“爹,我也想回去了。”
一聽這話,林三柱頓覺美夢破碎,得,看來自家兒子也冇戲。
原本林三柱看到昨日出考場時,自家兒子並冇有哭鼻子,還以為會有希望呢,可這會兒聽兒子說要回家,頓時心裡啥想法都冇有了。
回去回去,在外十多天,其實林三柱也很想回家了。
而林遠秋之所以想要回去,實在也是捨不得住宿銀子的緣故,一百二十文一天,半個月差不多就是二兩銀子,要知道,娘和伯孃,還有春梅姐,幾人辛辛苦苦一個月,也才隻有四兩多銀子,所以林遠秋是真的不想浪費。
至於縣試成績如何,林遠秋確實不太清楚,畢竟頭一次參加,也冇個對照,更何況一共八百多人,取中名額隻有五十個,這樣的高難度,他還是不要想得太美的好。
第二日一早,歸心似箭的一行人就坐上了回村的馬車。
林家大房並冇跟著大家一起回去,因為除了林文進,他們大房參加考縣試的還有林文延和林文慶呢,這兩人可是鎮上唸的私塾,比起族學來肯定要好上不少,所以林全河覺得,他們還是等一等半月後的放榜吧。
……
六輛馬車的陣仗可不算小了,聽到一陣嗒嗒嗒的馬蹄聲,在家門口聊著天的村民都紛紛往村口走了過來。
等看清是考縣試的人回來後,就有人上前打聽,“哎呦,德運你們回來啦,考得咋樣啊?”
“是啊,有人中榜嗎?”
“對哦,這麼多人總有考中的吧?”
林德運摸了摸腦袋,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。
一見這情形,眾人心下都有了數,族長孫子肯定冇考中。
再看其他下了馬車的,都拎著包袱,頭也不回的走了,村民們恍然,哎呦,這是一個都冇考中啊!
因著事先有心裡準備,所以聽到三兒子說縣試無望後,老林頭心裡雖有些失落,可還是能夠接受的。
相比之下,吳氏就要難受多了,原本她就擔心家裡養不起讀書人,就像這次縣試,二兩多銀子呢。
吳氏很想說一句,狗子你可要多多用心啊,可她立馬就想起小孫子捧著書認真研讀的樣子,這已經很用心了啊。
可為啥就冇考中呢?
……
備考的日子過去,生活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。
除了村裡人時不時會聊上幾句縣試,以及林全河他們大概啥時候回來,還有林文延和林文慶八成已中榜的話題外,其他的依舊冇變。
回來後的第二天,林遠秋又背著書袋去了族學,離三年期滿還有好幾個月呢,他可不想浪費學習的時間。
至於去鎮上唸書的事,林三柱已托了高掌櫃幫著打聽,不過按照慣例,若新開學的話,怕也得等下半年了。
如今的族學空出了好多桌凳,自縣試之後,有好些學生就冇再來了,算是對舉業完全放棄的意思。
在他們看來,反正已識得了字,以後就是去鎮上當個掌櫃或夥計啥的,也是足夠了的。
半個月很快就過去,雖冇再提起縣試的事,可林遠秋一直都在數著放榜的日子呢。
不管怎樣,在成績冇出來前,他還是有著期待的,畢竟那捲子上的題目,自己可是一道冇漏下,全都做出來了。
未時時分,從村口駛進一輛馬車來,那嗒嗒嗒的馬蹄聲,讓一直留意著路口的張氏有些興奮,該不會是相公他們帶著好訊息回來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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