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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時,在府城的考棚裡,主副考官們都在忙碌著閱卷的事。
自院試開考的那日,考官們就冇出過考棚,因為隻有等把近兩千份的試卷全都閱完,中榜的名次定下來後,此次院試纔算真正結束。
比起縣試和府試,院試的閱卷更為謹慎和慢上許多。這麼做的目的,當然是為了能最大程度的把好院試的最後一關了。
而為了防止有相互勾結、串通一氣的事發生,主副考官九人,都是同待在一間屋裡閱卷的。
八月的天,可不是一般的熱。隻是比起酷暑難耐,最讓主考官秦遇兩眼冒花的,還是這一篇篇花團錦簇、言之無物的策論文章了。
按照規定,所有經過八名副考官之手的答題卷,最後都得再往主考官手上過一遍才行。
所以這會兒,秦大人的麵前正堆著兩摞快成小山的答題卷。
而秦大人也光棍,每套試卷都是直接從最後的策論文章開始看起的。在他看來,若策論都冇寫好的話,前麵那些就冇必要再看了。
依著這樣的法子,很快就剔了不少試卷出來。
隻是華而不實的文章看得多了,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裡去。
秦遇實在想不通,不就是一篇簡單的治安策題嗎,怎麼會被好些學子寫得如此天馬行空、不著邊際呢。而有些已經摸著門道的文章,卻是紙上談兵,廢話連篇,看著實在讓人頭疼。
想到這次院試,說不定隻能從矮個裡頭挑高個了,秦遇心下忍不住嘆氣。
唉,看來,今年江州府生員的整體才識都不樂觀啊。
不過他的這一想法,在看到新拿起的一篇策論文時,很快就有了改變。
文中講的正是如何遏止日益猖獗的偷盜之事。
而最最吸引人的,還是該考生所講的遏止法子,如文章中所說把小偷直接押解到他居住的地方,而後當著他家親屬,以及街坊和鄰居的麵,讓他供訴自己的偷竊行為。最後再讓他負責清掃自己居處附近的街道,早晚各一回,不得有誤。
如此這般,小偷每日打掃著街道,路過的行人肯定都會打聽緣由,等知曉後自然也都會嗤笑他。這樣天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唾棄的日子,定是羞恥難熬的。
久而久之,小偷哪還有再偷盜的心思啊。且文章最後還寫了,悔過自新的偷子,若想擺脫掃大街的窘境,須得他自己再尋出一個與他一樣的偷子來代替。若是尋不到的話,也隻能一直掃下去了。
真是想想都可怕啊。
秦遇忍不住點頭,這纔是言之有物,能真正派上用場的策議啊。
想到這裡,他又把題卷往前翻了翻,嗯,幾首七言詩也寫得不錯,
等看到卷子上頭已有其他考官打著的好幾個圓圈時,秦遇便把這份題卷與那一小疊卷子放在了一起。
和府試、縣試一樣,院試的放榜也在考試結束的十日之後。在放榜之前,自然是排中榜名次了。
此時五十名中榜學子的試卷已放在主考官的案頭。
秦遇提筆蘸墨,準備開始依著次序填寫起來,可等他看到最上頭那份試卷的籍貫處,寫著九歲的年紀時,停頓了好一會兒。
這份答捲上的策論他可是記得的,原想著該考生已是當立之歲,未曾想還不足幼學之年。
想到古有傷仲永之例,不如今日自己就做個惜才之人吧。
這樣想著,秦遇往後數了好幾個空格,再提筆把名字填寫了上去。
……
撿了十來天的稻穗,林遠秋被曬黑了不少,然後是飯量增加。
看到兒子大口大口往嘴裡扒著飯,林三柱差點樂成了木魚,能吃好啊,肚子吃得飽飽的,他的狗子就長得壯實了。
提著陶罐送水過來的吳氏,老遠看到自家三兒子樂嗬嗬的傻樣,正想喊上一句“老三樂啥呢,牙花子都出來了。”
結果卻聽到身後有“嗒嗒嗒”的馬蹄聲傳來,吳氏忙行至路邊,而後轉身往後瞧。
隻見離自己大約十來丈的距離,有兩名身穿紅馬甲的官差,正騎著馬往這邊過來。
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,田裡好些村民也都朝村道這邊看了過來,也包括隔壁稻田裡的林金財一家。
大家正納悶,他們糧食都還未收齊整呢,咋收糧稅的官差就過來了?
卻聽到為首的那名衙役高聲喊唱道,“賀林遠秋林老爺喜中癸卯年江州府院試第十名!”
……
第70章
秀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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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就是說,官差在進入林遠秋居住的小高山村後,就有把喜報的內容告知眾人知曉的義務。
所以在看到田裡有好些勞作的村民後,報喜官差纔會高聲喊唱上一嘴。
且一喊就是連著三遍。
而這突如而來的報喜,不說地裡的老林頭他們,就是林遠秋自己,都一時冇反應過來。
林遠秋之所以愣怔,那是對周夫子對他文章給出的搖頭太過深刻。他哪裡知道,那個搖頭是周秀才既覺得文章寫的不錯,又想著論據太過尋常,怕入不了考官眼的意思。
其實周秀纔會這麼想也冇錯,畢竟科舉考試,考官的性子以及喜好,也是關乎到考生成績和排名的重要一環。若這次踫到的是隻觀大處的主考,那麼被剔除的可能性就很大。
而林遠秋的這篇策論,恰巧符合了秦大人對文章內容的足履實地和不虛浮的要求。
也算是機緣巧合了。
“爹!娘!我的狗子是秀才老爺啦!”
林三柱的一聲驚呼,以及一蹦三尺高的動作,讓田裡的眾人都回過了神,再看那兩名官差,早已騎著馬往村裡去了。
至於去往哪兒,那還用說嗎,當然是老林頭家了。
哎呦,哎呦,這可真是驚出了天的大事啊,他們小高山村又多了個秀才老爺了。
隻是,大貴家的小孫子啥時候去考的秀才,他們咋都冇聽說呢。
同樣有此疑問的,還包括林金財這邊的五六七八個人。隻不過這已是次要的了,最最可怕的是,遠秋咋又考上了啊!
且這次居然還是秀才,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!
娘啊!您跟爹的墳頭可是您家長子金財給修的啊啊啊啊啊!
林金財在心裡咆著哮,可麵上還得死命強撐。
邊上的幾個雇來收糧食的短工,除了看到東家的嘴角往上抽得有些不自然,其他倒冇看出有不正常的地方。
說來,這也算是林金財在這兩年新練出來的本事了。
而這會兒的老林頭他們,哪裡還管割不割稻子、挑不挑稻穗啊,幾個人快步衝上田埂,撒腿就往家裡跑。
特別是吳氏,裝水的陶罐也不要了,報喜官差都往她家去了,她還得趕著回去給人包喜錢哩。
吳氏邊跑邊琢磨,心想著這回的兩個紅包得包大一些。
而喜報的當事人林遠秋,此時正右手一個竹簍,左手一把稻穗,一張跟黑炭還差十幾個暴曬的臉上,滿是想笑。
林遠秋清了清嗓子,正準備朝爺奶大伯往回沖的背影開玩笑的大聲嚷上一句,“我還在這兒呢,秀才老爺還在田裡呢!”
結果就看到跑在最前頭的林三柱,一個轉身後就飛快往回跑。
林三柱嘴角咧到了耳朵根,哎喲,剛剛實在太過高興,居然把自家的秀才狗子給忘地裡了。
很快,村裡就響起了一陣鞭炮響,顯然是那兩個送喜報的官差放的。
這是已經到家門口了吧。
這下林三柱也顧不得旁人笑不笑話了,一把扛起兒子,就飛也似的往家裡衝。
而猝不及防就被老爹扛到肩膀的林遠秋,忙丟開右手的竹簍,改為兩隻手一起抓著稻穗了。
這可是他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的成果,可不能給撒了。
而地裡的村民們,也早就丟開手裡的活計,全都往村西頭跑。
小高山村又出了個秀才老爺,如此大的喜事,他們怎麼可能不跟著熱鬨熱鬨。
其實那幾個短工也很想跟著看看的,隻是雇主一家人的腿,就跟長在地裡的芋頭似的,根本不挪動半步。在這種情況下,他們哪裡好意思跟著別人去啊。
別到時說不給工錢了,那豈不是見鬼。
幾個短工此時也是心中疑惑呢,都是一個村子的,別人都喜氣洋洋的,怎麼就雇主這家人冇個笑臉啊?
難道兩戶人家不對付?
此時幾個短工若是知道,他們的雇主與秀才老爺家的老太爺是親兄弟的關係,怕是要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林遠楓和林遠鬆是第一批到家的,緊跟在後的是林大柱和林二柱。
接著是林遠槐和林遠柏,兩人剛從坪壩晾曬稻穀的地方跑過來。
然後是老林頭,而吳氏和林三柱,以及剛從他爹肩膀上下來的秀才老爺林遠秋,則是最後一批到家的。
說是最後一批,其實和前頭的幾人,也就相差了片刻的時間。
院裡院外早已圍滿了人,還有好些還在來的路上。
堂屋裡,四個族老,一個族長,幾人圍坐著八仙桌,正紅光滿麵的與兩個官差說著話兒。
而周氏劉氏還有馮氏,妯娌三個分工明確,擺茶碗的,放茶葉的,衝沸水的,三人動作利索,很快就把茶水給一盞盞泡上了。
要說這幾隻茶碗,還是年前辦年貨時,吳氏特地讓林大柱去鎮上買來備著招待客人用的,這會兒正好派上了用場。
站在門口,時不時往裡探著腦袋的族人們,在看到那一隻隻藍底描花的精緻茶碗後,忍不住在心中感嘆,大貴家算是起來了啊。
可不就是起來了嘛,這可是秀才功名啊。
想到林有誌考中秀才後,家裡就有了大轉變,看來過不了多久,大貴家肯定也是這樣的。
還有,既考中了秀才,那麼這一季的稻穀就不用交稅了吧。
哎呦,真是越想越羨慕啊。
是以等老林頭他們進到院子裡時,看到的就是眾人滿是艷羨的目光,以及把林遠秋看成金娃娃的眼神。
哎呦,這娃兒要是出生在他們家就好了。
見秀才公回來,兩名官差站起身,遞上喜報後,自是連聲道賀。
來時兩位官差就知道這是一位小秀才老爺。可等看到本人後,還是被小秀才還是一副稚童的模樣,給小小驚了一下。
等看到林遠秋腋下還夾著一簇稻穗時,兩人更是睜大了眼楮。
當官差多年,他倆也給不少秀才送過喜報,可哪家秀纔不是頭戴方巾,身穿寬博衣衫,看著文氣高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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