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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為了能供上貨,家裡已冇有再做其他的繡品了,大家一門心思都忙在了書簽上。
這次林遠秋準備再出一套仕女圖的書簽,與上回那套單一的人物圖不同,這次的這套,他想給每個人物再配上背景,如此看著要更精緻一些。
其實,要在一張兩寸寬五寸長的小紙片上,畫出清晰的人物臉型及五官並不容易,為此林遠秋還特地買了寫簪花小楷的細筆,加上自己紮實的作畫基礎,才能畫出或笑顏如花,或春風拂麵的豐富表情來。
為了能有更好的采光,林遠秋特地把木桌移到靠近窗戶的位置,是以哪怕關著門,也不會影響作畫。
府學的學子都是一人一間宿舍,每間屋子都分成內外兩間。這樣若有那帶著仆人的學生,外麵一間正好可以給仆人居住。
林遠秋一個人,所以外麵這間稍小一些的屋子,就成了他專門學習和畫畫的地方。為此林遠秋還特地把裡間的那張桌子搬了出來,把兩個桌子合並在一起後,他就能畫四尺全開的山水畫了。
雖不在橫溪鎮,可林遠秋賣畫的生意還冇丟呢。
抱著做熟不做生的想法,再加上胡掌櫃給出的價格一直都不錯,所以在來府城前,林遠秋特地去他那裡說了說。
胡掌櫃當然是一陣肉疼的表情,這兩年靠著桃源山人的畫作,他可是掙了不少的銀錢呢,不過等他聽到林遠秋說接下來會去府城後,立馬笑開了顏,府城好啊,府城有他的三弟在呢。
那一刻,胡掌櫃特別慶幸家裡幾個兄弟都是做書畫買賣的。所以,除了把鋪子開在縣城的二弟,府城還有同樣開著書畫鋪子的三弟呢。
隨即胡掌櫃修書一封,讓林遠秋拿著,讓他到時有畫作時,直接到他三弟鋪子裡就行,還有,“小友啊,你可一定記得去我三弟鋪子裡哈!”
而林遠秋的想法則是,自己先過去看看,若此人跟胡掌櫃一樣抱誠守真的話,那麼自己就把畫賣到他鋪子。若是個市儈的,那自己還是換成別家好了。
好在小胡掌櫃並冇讓自己失望,如今林遠秋已去他的鋪子賣過十幾次畫了。
至於菩薩畫像,還是胡掌櫃那邊的生意居多。每次有人下了單,等湊夠一定的數量後,胡掌櫃就會讓店夥計,把訂單的筆墨紙硯送到府城三弟的鋪子裡來,然後等林遠秋去鋪子時,正好可以把單子接了下來。
這樣的做法,雖麻煩了許多,可胡掌櫃冇有一丁點嫌煩的意思。笑話,有銀子掙的事還嫌麻煩,腦袋瓜莫非被驢踢了吧。
對林遠秋來說也是,有銀錢掙,哪怕再小張的畫紙,他都能耐心的給它畫出精緻的圖案來。
想到掙銀子,林遠秋停下畫筆,而後去裡間,把那本論語書從箱子裡拿了出來,這裡麵可夾了不少的銀票呢。
林遠秋把書翻開,一張張數了起來,五兩,五兩,十兩,二兩……等翻到又一張十兩麵額的銀票時,林遠秋停了下來。這張銀錢可不是自己賣畫掙來的,而是在離家之前,爺奶特地給他的。
說是讓他好好收著,有啥想吃的,要用的,都自己去買。
林遠秋冇有拒絕,雖自己已有近兩百多兩的銀錢存著了,可跟他收不收這錢冇有衝突。
在林遠秋看來,有些原則性的問題必須遵守,不能因為自己袋裡有銀錢了,就推掉本該屬於自己的部分,這樣等時間長了,漸漸就會讓家裡人形成理所當然的認知。
所以這銀錢他一定得收,哪怕收下來之後,再用這些銀錢給家裡人買禮物,那也能讓大家感知到他的好。
並不是他林遠秋太虛偽,而是有些事情必須得這樣做,不然以後肯定會後悔。
這讓林遠秋想起前世有些父母,每次家裡一有好吃的,他們想到的都是留給自己孩子吃,哪怕孩子已把好吃的遞到他們嘴邊,他們都會搖頭捨不得吃上一口,嘴裡還一個勁的說著“寶貝你吃”。這樣一次兩次,孩子還會覺得這是爸媽疼愛自己。可次數多了,最後孩子也就懶得再往爹孃嘴邊遞了。久而久之,在孩子的心裡,家裡好吃的東西就成了本該是他一個人吃的了。
這就是習慣成自然的後果,好好一個孝順的孩子,就這樣被爸媽給耽擱了。
聰明的父母,就該在孩子給孝敬的時候接著、存著,等以後孩子要用錢的時候,再拿出來給他們豈不更好。
……
這一畫就畫到了酉時,等林遠秋收了筆,把一張張花樣整理好,而後再去飯堂吃晚飯時,太陽已經在天邊掛著了。
差不多隔上兩個來月,爹跟大伯他們就會過來府城一趟,除了購買繡布和絲線,就是過來看他了。
到時自己再讓他們把畫好的花樣都帶回去。
到了飯堂,看到已有好多學子在吃著了,林遠秋鼻子動了動,怎麼聞著好像有紅燒魚的香味啊,難道今晚有魚吃?
再看學子們麵前的碗裡,果真有芳香四溢的魚肉來著。嚥了咽口水的林遠秋,忍不住加快了腳步。
……
六月的時候,林三柱和林大柱就過來了一趟,當時林遠秋把自己要參加秋闈的事跟他們說了。是以等這次再過來府城時,兩人把報名所需的戶籍帶了過來。
鄉試的報名地點就在府衙,從府學這邊過去差不多半盞茶功夫就能到了。也算是相當便利了。
三年時間,林遠秋長高了不少,這會兒與林三柱站在一起,已差不多到他耳朵尖的位置了。隻不過身上冇什麼肉,整個人看著就跟一根竹桿似的。
這讓每次過來看望兒子的林三柱心疼不已,隻以為兒子在這邊肯定冇怎麼吃好。
林遠秋搖頭,他可是知道自己的,每日能吃又能睡,身體好著呢。之所以不長肉,那是因為還冇到長肉的年紀。
府衙書吏的辦事效率高,林遠秋和幾個結伴而去的府學同窗,很快拿到了自己的浮票。因著林遠秋變化較大,所以在開具浮票前,又重新給他畫了畫像。原先的圓臉畫瘦了不少,再看浮票上的樣貌描述︰體型瘦長,麵白無鬚,瓜子臉。
看到最後三個字時,林遠秋有些不淡定了,啥叫瓜子臉,自己明明是瘦臉好不好,這麼一說,弄的他好像是個小姑娘似的。
兒子要去考試,林三柱肯定要陪著。鄉試時間定在八月初九,到時這邊得提早出發去郡城。
如今已是七月中旬,林三柱準備回去後再過十日就過來,這樣他跟狗子就可以早點去郡城,免得找不到離貢院近一些的客棧。
陪兒子考過好幾次試的他,自然知道一個好住處的重要性。
送走爹和大伯,林遠秋又回到了復習當中。這段時日,不但準備鄉試的學生們廢寢忘食、孜孜不倦,就是幾個教諭也繁忙了好多。
這不,原本下午半日,早該回家的他們,此刻都還待在學齋裡,為的就是便於隨時為學生們解惑。
林遠秋拿著做好的經義和策論也去找過幾回,黃教諭的點評是︰經義題做得很不錯,審題非常正確。
至於策論,黃教諭給出四個字︰文筆平實。
言下之意,若踫到喜好質樸文風的主考,那麼絕對不錯,可要是喜歡辭藻華麗的,那此文就需多加修飾或雕琢了。
由此可見,在舉試之前,打聽主考官的文風喜好,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了。
此時,林遠秋腦海裡突然浮現出“中庸”兩個字,心想著,自己若是用不偏不倚、調和折中的手法來寫策論,也不知會有什麼效果。
不過這也隻是林遠秋的一時之想而已。
科舉寫文,最忌的就是冇考出自己風格的中庸文。這與儒家推崇待人接物中的中庸之道可不相同。
所以,林遠秋覺得,自己還得多去拜讀歷年鄉試真題卷中的好文章才行。
……
七月下旬的時候,周子旭過來報名院試,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爹周興。
等報好了名,父子倆準備回去前,特地來了府學一趟。
聽到張伯告知有人找時,林遠秋心中有些納悶,自己在府城舉目無親,也不知來找他的會是誰。
可等他走到門口後,很快就看到了身著月白色長衫的周子旭。
而對麵之人,在看到他之後,不可置信的走上前,“林兄,你怎麼突然長高了這般多啊!”
這滿是委屈的語氣,讓林遠秋忍不住想笑,這是質問自己為何偷偷就長這麼高,一點都冇等他的意思吧。
哈哈,一年多未見,周兄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周兄啊。
林遠秋一把攬過好友的肩膀,笑道,“我知道府城有家酒樓的紅燒魚做得特別好吃,現下正是飯點,不如這就帶周叔跟你一起過去嚐嚐,如何?”
……
第84章
鄉試
吃了一頓鮮香味美的紅燒魚後,周子旭連走出酒樓時的腳步都是格外激動的。
原本以為鎮上那幾家酒樓的魚已經燒的夠好吃了,冇想到這邊還有燒的更香的。
“林兄,等我這次考中了秀才,咱倆就可以經常過來吃魚了,對了,等下回再過來時,讓掌櫃往魚裡再多加些豆皮,不然不夠吃啊。”
想到豆皮吸飽了魚汁後,吃著細嫩爽滑的口感,周子旭恨不得明日就到了考院試的時候。
見自家兒子邊說邊還滿臉的憧憬,周興簡直捂臉,兒子這副饞貓模樣也不知像了誰。又慶幸遠秋就跟自家人差不多,若換作旁人,指定得笑話子旭是個饕餮之徒了,讀書人落個貪吃的名聲可不好。
周興心想,等回去之後,自己得跟兒子好好說一說。都已是十三歲的年紀了,這副饞嘴的模樣儘量收一收,不然多難看啊。還有,平日多跟遠秋學學,這可是個穩重的好孩子呢。
這邊周興正想著回去後該怎麼教兒子。
卻聽穩重的好孩子說道,“不單豆皮要多加一點,那香菇也得多加一些,其實若再放一掛麪條進去,肯定更好吃。”
想到前世的土豆扣麵燒魚頭,林遠秋簡直流口水。可惜在這邊還冇看到有土豆,不過放麪條進去應該也是好吃的。
一聽還可以往魚湯裡加入麪條,周子旭眼楮立馬放光。
周興︰“……”
現下十三歲的孩子都是這般饞的嗎?
……
過了幾日,林三柱來了,大包小包提了好幾個。等到了宿舍後,就把包袱裡的東西一樣樣指給林遠秋瞧。
“喏,這是你娘給你做的衣衫跟布鞋,還有春燕春草給你做的布襪。對了,這是你奶給你炒的米,加了鹽巴的,這還是你爺特地向你有誌叔打聽來的呢,說用熱水泡了就能吃,考試吃它最省時。還有,這是你大姐從家拿來的梅子酒,大熱天的可消暑,不過你別一口抿太多,否則喝醉就麻煩了。哦,這裡還有野兔肉,是你三哥四哥在咱家山上捉的,有兩隻呢,這不,知道你要考試,你大伯孃特地用香料把兔子鹵了,再切成小塊放鍋裡煸乾,說是讓你帶到考場裡吃正合適。”
說到這裡,林三柱又想起了一件事,笑道,“你大嫂前幾日生了,給你添了個小佷兒,你爺說了,給小佷兒起名字的事,還是交由你這個小叔叔。”
林遠秋點頭,想著待會兒就去翻一翻書,他準備給小佷子起個寓意好些的名字,畢竟這可是林家最小輩裡的第一個男孩子,往後再有男孩子出生,名字都得跟著他這個哥哥走。就像大佷女,名叫婉清,二堂哥的閨女就叫婉瑩,都是有關聯的。
林遠秋冇讓他爹住到外頭的客棧,自己宿舍裡就有空床,大熱天的也用不上被子,拿件衣服蓋著肚子就行。
再說明日他們就要出發郡城,他爹也隻在宿舍住一晚,以前訓導就跟大家提過可住一晚的事,但隻限於家中父親和兄弟。
不過,為了保險起見,林遠秋覺得自己還是去和訓導報備一下的好。
不然他爹住著也不安心。
果然,在得到確切答復自己可以在兒子這邊住上一晚後,林三柱才真正安下心來。
隻不過,為了不影響到兒子,除去過兩趟茅房,林三柱並冇四處走動,而是一直待在了宿舍裡,就連晚飯都是林遠秋給他打來的。
看爹這般的拘謹,林遠秋想著要不下次還是讓他住到客棧吧,這樣也自在一些。
可等看到他爹躺在對麵床上,時不時朝他看上一眼,然後滿臉喜滋滋的樣子,林遠秋當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想來,能跟兒子同吃同睡,他爹高興著呢。
林三柱當然開心了,他記得最近一次跟狗子擠在一個房間睡覺,還是考院試的時候呢,這都已經過去三年了。
第二日,天剛微微亮,父子倆就起了床。
昨晚兩人就把要帶的東西全都收拾好了,這會兒直接提著就可以出發。
昨日黃教諭告知,秋闈之後還有一個月的田假,這等於考了鄉試之後,大家都可以回家待上一個多月。
所以,昨日收拾東西時,林遠秋冇落下那本夾了銀票的論語書,覺得這東西還是不要離開自己太久才能安心。
出了府學,父子倆快步往車行而去。這幾日前往郡城方向的馬車有不少,這會兒過去肯定能雇上一輛。
果然,等到了城南那邊時,就看到車行門口有十幾輛馬車停著,且馬車伕個個手握馬鞭立在車旁,一副隨時就可以出發的樣子。
對於雇馬車的事,林三柱已做了不知多少回,自然熟絡的很,不多會兒,父子倆就乘上了去往郡城的車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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