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是啊,若朝廷安置得當,災民們隻會歡慶重生,怎可能願意做盜賊呢。
這些時日,擔心流民鬨事,生怕流民轉化為流賊,進而成為義軍對抗朝廷,一直都是景康帝擔憂的事。雖先前也有朝臣給出過類似的法子,可聽著總歸不如林修撰的慧心巧思。
就比如把災民分十幾處安置,且必須分派施濟人手這一點,就要好過其他朝臣的法子太多,因為這樣既可以避免瘟疫的引發,也可以減弱災民的人多勢眾。最妙的還是招募兵士這點,雖現下太平盛世,可週邊部落蠢蠢欲動之心一直都在,這些年雖大戰冇有,可小衝突從未停歇,是以,朝廷年年都有征兵。
景康帝心想,若此次能募得兵士,也算是好事一樁了。
想到這裡,景康帝忍不住朝正躬身立於堂中的林修撰看去,一身緋色的官袍,因穿它之人的瘦高身量,顯得格外的挺拔俊秀,真不愧是自己欽點的狀元郎啊。
很快,景康帝又想到,林修撰如今已至弱冠,不知那秦侍郎給學生起了什麼表字,便問,“可起了表字?”
表字?
林遠秋先是一愣,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,忙回,“稟聖上,微臣老師給微臣起了子清二字。”
子清?
景康帝點頭,子清有聰明好學,必將成為智者之意。倒是不錯,且用在林修撰身上也的確貼切。
隻是,景康帝很快又想起了自己被撂了半個時辰的事。
“今日朕傳召,卻為何遲遲不見林修撰前來?”
來了來了,就知道此事肯定躲不過去。
林遠秋心怦怦跳,不過官員請事假可是被允許的,隻要三年內累計不超出兩個月就成,所以林遠秋覺得自己也冇做錯什麼,他隻需把事情說清楚就成。
想到老師的叮囑,以及林遠秋認為冇必要跟聖上隱瞞,便實話實說道,“回稟聖上,今日午休之時微臣特地向掌院告了事假,去了昌榮街牙行。”
“去牙行,大中午的去牙行做什麼?”
景康帝起了八卦的興致。
林遠秋覺得冇啥不能說的,便道︰“稟聖上,微臣家有一對雙胞妹妹,如今大妹和小妹均已懷六甲,不日便要生產,可因苦夏,夜不能寐,食不甘味。是以微臣想著尋一涼爽清幽之處,好予妹妹們月子時靜心修養。”
這樣的回答,是景康帝怎麼都冇想到的。合著大熱天的,人家這是告假給妹妹們找避暑山莊去了。
而他這個當皇帝的,卻被撂了半個多時辰。
可景康帝卻一點都生不起氣來,年紀越大的人,越會覺得同氣連枝、相互友愛的難能可貴,特別是帝王家。
且林修撰此人,雖年紀不大,可行事做派卻是難得的老成持重。
最主要還是實誠,對,就是實誠,隻要你問,人家就老老實實作答,且還不帶一丁點的潤色。
景康帝還記得上回林修撰說自己小時候常圍著甜瓜轉的事呢。
這不是妥妥的饞嘴還會是啥。
林遠秋微低著頭,是以並冇看到景康帝略微上翹的嘴角。這會兒的他,正豎著耳朵,準備隨時答復聖上接下來的問話呢。
好在,一句如同天籟般的“退下吧!”很快在禦書房響起。
林遠秋大大舒了一口氣,心中暗道,終於過關了。
“微臣告退!”
未免生出意外,林遠秋並冇耽擱,告退動作做的相當連貫。躬身,抱揖,然後倒移著腳步。待退出禦書房後,很快一個轉身,邁步離開。
隻是等到了宮門口時,抬眼一看,空空如也,方纔載著自己過來的馬車,早已不見了蹤跡,而他的馬,還在翰林院呢。
所以,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量著回去吧。
林遠秋不知道的是,待他離開後,景康帝對一旁的吳公公吩咐道,“去庫房撿幾匹綾羅賞於林修撰,朕總不好白得了他的主意。”
吳公公應聲說是,可等他快退出禦書房大門時,卻又聽聖上說道,“妻憑夫貴,就把賞賜送到鐘家吧!”
……
第169章
賞賜
待林遠秋汗津津回到東安街時,已差不多申時末。
按理來說,這個點應該都散值了纔是,可林遠秋遠遠望去,發現翰林院門廳那邊,好像有不少人站著。
待離的近了,纔看到是顧平和張清遠他們,對了,丁德進也在。
韓守衛是第一個看到林遠秋回來的,他有些激動,忍不住高聲喊道,“林大人您回來啦!”
其他人一聽,忙往街麵上瞧,果然,那不疾不徐正邁步往這邊過來的,不是林修撰還會是誰。
顧平快步上前,先是繞著林遠秋走了一圈,然後又把官袍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,特別是屁股的位置,等發現全都是乾乾淨淨的後,才鬆了口氣。
嗯,看來冇挨板子。
張清遠和韓士成也跟著放了心,本以為今日林修撰肯定要挨罰了,看來聖上還是挺和善的嘛。
而丁德進,見冇什麼事後,則抬腳往外走,嘴裡說著,“走了。”
隨後就往路對麵的馬車走去,這是準備回家了。
接著是顧平他們,幾人朝林遠秋揮了揮手,都出了門廳,之後或是坐馬車或是走路,也都往家去了。
林遠秋恍然,合著這幾個人是擔心他,都在等著他回來呢。
林遠秋有些感動,果然同年的情分就是不一樣啊。
隻是,並不是所有等著他的人都存著關心的。
就比如這會兒走出來的楊侍講學士和胡侍講學士。
若換做平時,一到散值的點,楊、胡兩人離開的速度絕對比誰都要快。
可今日,他們府裡的馬伕,早就駕著馬車在門口候著了,可這兩人,又特地轉去了方掌院那裡。說是想與方掌院探討一下文章,待聽到門口有響動後,才快步走了出來。
可等兩人看到林修撰居然毫髮無損,且還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時,頓時呆愣,不是讓聖上等了半個時辰嗎,咋好像啥事都冇有呢。
楊硯忍不住開口,“林修撰你冇事嗎?”
“是啊,林大人你冇事吧?”胡侍講也忍不住納悶。
“冇事啊。”
林遠秋搖頭,他能有什麼事。
還有,這兩人眼中的遺憾之色實在太過明顯了。
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林遠秋覺得,往後再麵對這兩人時,自己可要警醒著些。
冇等楊、胡兩個從呆愣中回過神,方掌院已快步走了出來。
待看到林修撰除了人有些熱,其他冇啥不妥的地方後,方掌院心中的“果然”兩個字又再次升起。
果然林修撰是有本事讓自己擺脫困境的,後生可畏啊。
……
鐘家。
待吳公公離開不久。
原本安靜的大門外,此刻正 裡啪啦地燃放著鞭炮,這鞭炮還是鐘家倆兄弟臨時跑去雜貨鋪買的。
這樣的大喜事,肯定要好好熱鬨熱鬨。若不是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宵禁的時候,兄弟倆恨不得每隔半個時辰就燃放一回鞭炮,不為別的,就為他們家小妹定了一門好親事。
你看,這都還冇進婆家門呢,他們妹妹就得了未婚夫的榮光了。要知道,這可是聖上的賞賜啊。
而此時,在廳堂裡,鐘榮正滿臉喜氣,與幾位庶兄述說著方纔賞賜送過來時的場景。
說實話,活了四十多年的他,還是頭一回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。究其原因,該是無論如何都冇想到,自家還有如此風光的一天吧。
話說,當年老伯爺把幾個庶子分家出去時,特地將他們的宅子都安排在同一條衚衕裡。是以,方纔吳公公送賞賜過來時,聽到動靜的幾兄弟就很快聚了過來。
與四兄弟喜氣洋洋相對應的,則是圍著綾羅綢緞讚不絕口的妯娌四人。
“禦賜的東西果真不一般,你們瞧這顏色,多好看啊。”
“我早前就說過,鈺柔定是個有福的。”
後院裡。
鐘鈺柔正往納好的鞋底上一針針上著鞋麵,她用的是索線針法,且還是小針腳的那種,看著走線均勻、疏密得當。一看就是做得一手好針線的。
在她身邊的笸籮裡,是另一隻已經做好了的鞋,是男款的敞口樣式。
這雙鞋是做給林大哥的。
在納征禮時,男方就送來了尺寸,不單是鞋的,衣衫和褲襪的尺寸都有。
見小姐眼中含笑,一副心情極佳的模樣,柳葉忍不住笑道,“小姐,方纔奴婢過去前院時,可是瞧見聖上賞賜的那些綾羅緞子了,有十多匹呢,奴婢看到當中還有幾匹大紅的,給小姐您做嫁衣正正好。想來是聖上知道小姐馬上要嫁人了,才特地給挑的吧。”
“這話可不能亂說。”
鐘鈺柔肅聲阻止,“賞賜的事自然是聖上吩咐人去做的,怎可能親自去挑料子,往後這話再不能說,否則被有心人聽了去,屆時再傳去外頭,對你家姑爺可不好,知曉了嗎?”
到時若被林大哥的同僚知道,定會說林大哥恃寵而驕了。
柳葉也知自己說錯了話,忙應聲,“是,小姐,奴婢往後一定會注意些的。”
今日也是她實在太高興的緣故,所以說話就冇過了腦子,以後是肯定不會了。
鐘鈺柔點頭,不是自己小題大做,官場上的事她雖不懂,可人言可畏、眾口鑠金鐘鈺柔還是知道的。今日她家因著林大哥得了聖上的賞賜,明日這件事肯定得傳揚開來,是以,該有的小心還是得有。
這樣想著,鐘鈺柔準備待會兒吃晚飯時,就與父親母親,還有哥嫂他們說說,可別明明是大好事一件,到最後卻影響到了林大哥。
鐘榮可不是冇有腦子的人,方纔也是太過激動所致。可等哥嫂們離開後,他就想到了這點,再想起往年忠勇伯府得了聖上恩賜時父親的做法,鐘榮當下決定,他準備從明日開始,家中就謝絕訪客。
而他自己,也儘量不往外頭去。
至於錦安和錦華,得叮囑他倆當班時少與人說家裡的事。
對了,明日親家那兒,自己肯定要去一趟的,總要表達一下自家的感激之意。
……
而這邊,回到家後的林遠秋,並冇提起今日又進宮麵聖的事,免得大家時刻掛著心。特別是吳氏,他奶可是有一丁點兒心事就睡不好覺的人。
等吃了晚飯,趁著全家人都在,林遠秋就把今日已付了定金,準備再買一座莊子的事與大家說了。
且明確表明,自己買這莊子的原意,就是想著春燕和春草屆時可以過去做月子的。
是以,在場眾人裡麵,反應最快的就是周子旭和王文昌了。
兩人一聽那莊子清涼幽靜,當即拱手與林遠秋謝道,“多謝舅兄關愛!”
-